瞧見那抹俊偉的身影,一進殿門便迫不及待抱起福晉,關雎宮上上下下的侍從露出喜意,四格格便是再哭嚎,怕也無濟於事了。
不到片刻,耳邊傳來隱怒的嗓音,如寒冬臘月的冰棱,讓人聽著都打哆嗦,她們頓時跪了一地:“大汗息怒,大汗息怒!”
宮人尚且如此,何況將滿六歲的雅圖。
她完完全全地呆住了,哭得通紅的小臉血色儘褪,父汗不是還有三天回京,為什麼這時候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從來都期盼著父汗來清寧宮看她,除了現在。
從小到大,她從沒見過十四叔幾回,不過昨晚偷聽了額涅和大額涅說話,隱隱約約有“十王亭”“多爾袞”幾個字。她知道多爾袞是十四叔的名諱,十四叔原來會幫額涅嗎?
額涅受到這樣的苦,已經哭了好幾宿了。她問是不是安布下的手,額涅搖了搖頭,讓她不許再提,神色分明是害怕,雅圖瞧著實在怨恨。
該輪到她保護額涅了。
她要來關雎宮討個公道,讓盛京都知道,這個霸占阿瑪的壞女人故意欺辱她,虐待她,對愛新覺羅家尊貴的格格下手!
雅圖雖小,卻已經懂事,知道父汗不在,旗主就是最大的。她要哭得人儘皆知,讓旗主叔伯們給她做主,失去名聲還不夠,最好廢了這個壞女人。
原本計劃得好好的,可雅圖實在被海蘭珠的話嚇壞了,哪裡還藏得住心思,下意識哭喊著要十四叔幫她。
誰能知道父汗竟然回來了。
雅圖臉色煞白地站在原地,又慌又懼又沒有主意,伴隨數不儘的委屈,她後退一步,眼淚止不住地流。
父汗從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過話,就為了安布這個壞女人!母親,她算得上什麼母親?
可是父汗認定了她在闖禍,雅圖拚命搖頭:“阿瑪,我不去了。雅圖不、不去了……”
這樣的哭法,怕是要哭壞嗓子。
海蘭珠抬眼看向皇太極,瀲灩的眼眸欲語還休,蘊藏著數不儘的話。皇太極心下一軟,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低聲道:“本來還有三日,是我加快了腳程。”
說罷看向雅圖:“越長大,越不像樣了。來人!”
恩和連忙小跑進來,便聽大汗淡淡道:“不是要給額涅討公道嗎?阿瑪安布陪你去清寧宮,咱們分說個明白。叫多爾袞也來,就說四格格惦記著他,比我這個親阿瑪還惦記,隻盼十四叔能給她做主。”
心下一個咯噔,恩和隱晦地瞧了眼雅圖,飛快地應了是。
四格格從未去過前朝,十四爺又是何時與她有了交情?也沒人和他稟報過!
恩和步履如飛地走了,雅圖哪裡還哭得出來。她打了一個哭嗝,六神無主地攥著衣袖,覺得眼前一切都是假的。
她是真的怕了,為什麼阿瑪要維護心腸歹毒的安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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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現四格格不見了,清寧宮陷入忙亂之中。
“格格還沒找到嗎?”大玉兒揉著太陽穴,聲音有些焦急。
蘇茉爾同樣焦急地搖搖頭,還是倚在榻上的哲哲出言安撫:“雅圖向來懂事,想必是去哪裡摘花了,宮中守衛森嚴,你且寬心,雅圖不會遇上危險。”
說到“危險”二字,她閉了閉眼。
包紮的小腿傳來隱約的痛感,分明不重,卻是接連不斷地上湧,叫人覺得折磨。
自小為科爾沁貴女,十六歲嫁給皇太極,再當上國主大福晉,她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罪?
哲哲睜開眼,半晌化去陰霾,望向榻前坐著的侄女。
傷口很細,結痂脫落得也快,果然如太醫所說,在頰側留下一道不甚明顯的紅痕。
隻要堅持塗藥,紅痕將會淡化,卻是永遠消除不掉。哲哲細長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海蘭珠好毒的心!
聽聞旗主聯合議事,將宮務送去了關雎宮,這幾日是怎麼煎熬過來的,她不知道。
當下雅圖又沒了人影……哲哲深吸一口氣,也不知在安慰誰,忽見阿娜日急急跑來,臉色蒼白得嚇人。
“大福晉,福晉,不好了!四格格去了關雎宮哭鬨,說海蘭珠福晉害了額涅,還要害她,要叫十四爺給她做主。大汗……大汗提前回了宮,聽到這話十分震怒,讓恩和總管去請十四爺,當下已經陪著格格,與海蘭珠福晉一道,來、來清寧宮的路上了!”
阿娜日忍著恐懼,終是把探聽出來的消息說完,霎那間天旋地轉,大玉兒好懸沒有暈過去。
哲哲手心掐出了血,實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雅圖怎會做出這樣愚蠢的事?大汗怎會回來得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