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過去了,四哥沒有怪你的意思。”眼底壓迫瞬間消散,皇太極從案後起身,親自扶起他。繼而談心似的道,“一個側福晉,交際應酬身份低了些,琪琪格也不算虧待了你。婚期何時,你來決定,唯獨她是福晉,規製需略高一籌。”
話到這個份上,多爾袞受之有愧,更沒有絲毫怨氣,他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
唇邊泛起苦笑,他慢慢地拱起手:“是。”
……
多爾袞走後半刻鐘,恩和重新進來。
見主子正在看折,神色並沒有不悅,他壓低聲音回稟:“大汗,大福晉想要見您。”
皇太極提筆批複,頭也不抬地道:“同她說說送信的事。側福晉斷無更改餘地,多爾袞年輕英武,更是我大金數一數二的好兒郎,科爾沁格格難道看不上?”
說到最後,恩和沒有忽略那抹寒意,暗想大福晉這是不認也得認,十四爺縱有千般不是,那也是手握重兵的一旗旗主,哪能像挑白菜似的任由她們挑揀。
他連忙應了。新來的這位科爾沁格格人不如其名,宮宴一見,仿佛與賢惠持家搭不上邊,去往十四爺的後院,身份還壓布木布泰福晉一籌,倒還真便宜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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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和匆匆傳話去了,皇太極看了兩份折子,便起身往關雎宮走。
桌上擺著愛吃的飯菜,院前站著等候的美人,他的神色溫柔下來:“說好不用迎我,你總是不聽。”
“如今天氣暖了,多動動也是應該,”海蘭珠眉眼彎起,拉過他的手,“太醫說的話,我哪裡敢違逆。”
心下軟成一灘水,他隨著她進去。
海蘭珠骨子裡就不是鋪張的人,膳□□致,足夠兩人的量,自從鬨出牛鞭甲魚的笑話,她更認真把關,頓頓不會少了特製補湯。
今兒是道罕見的甜湯,用料極為簡單,嘗著火候不夠,仿佛放多了一點糖。
皇太極生來就是貴胄,登上汗位多年,如何分辨不出好壞。俊臉頓了頓,鳳目變得幽深,他一口一口,極為珍惜地喝完:“這道湯是誰做的?口感清甜,軟糯不膩,該賞。”
海蘭珠的視線一刻不曾離開他,聞言睜大眼眸:“大汗覺得好喝?”
“好喝。”皇太極毫不猶豫,“比我從前所飲,遠勝數百倍。”
海蘭珠若還不知道他在哄她,就是遲鈍了。她微紅了臉,心下羞窘又覺得高興,正想說些什麼,皇太極一把牽過她的手,攤在眼前細細地瞧。
指腹粗礪的繭子摩挲掌心,帶來陣陣癢意,她忍不住後縮,被他微皺的眉眼一瞥,登時乖乖坐著,不敢動了。
這雙手經受過凍傷,早已恢複到雪白細膩,他見不得再有紅痕浮現於上。皇太極檢查了一遍,生怕掌心有水泡與割燙的痕跡,海蘭珠低聲解釋:“煮湯不是複雜的步驟……”
“那也不能日日忙碌,”他嗓音低沉,話音一轉,眼底帶了笑,“本汗日後哪還喝得進彆人的湯。”
麵上紅霞更盛,海蘭珠問他:“琪琪格與十四爺的婚期可定下了?”
話題轉換得頗為僵硬,皇太極也不揭穿,微挑眉梢:“我讓他自己定。”成婚從來不缺良辰,草原那邊練兵練得如火如荼,暫且無需多爾袞出征,兩回新郎官就當好好放鬆。
心知她要繼續問些什麼,皇太極道:“瓜爾佳氏族長遞折子上來,鬥膽請求本汗圈定一個吉日,也好去蒙古下聘,納彩問親,風風光光叫鼇拜迎小玉兒進府。”
瓜爾佳氏就是鼇拜的家族,滿門武將向來不在意繁文縟節,如今這般隻能是鼇拜催促的。不解決了這樁事,他沒法向蘭兒交代,還花費了好一番心思批複。
海蘭珠不知道這些,她仰頭看他,依偎進了男人的懷裡。眼中有波光流轉,遲疑片刻,她問:“大汗不覺得我壞?旨意一下便去往清寧宮,還有玉兒出嫁……大汗沒有舍不得?”
皇太極心下一凜,極有求生欲地否認:“沒有。”
關於前一個問題,他輕描淡寫,另辟蹊徑地道:“那本汗豈不是一脈相承的壞?”
海蘭珠被他逗笑了,那廂,瓜爾佳氏老宅。
瓜爾佳老族長捂住胸口,顫顫巍巍地吸氣,一大家子人蜂擁而上:“族長,族長!您怎麼了?”
族長寶貝似的捧過奏章:“大汗、大汗……”
大汗圈出月底還有下月初的大致吉日,特意標注了如何好,還給出諸多婚禮建議,細致得好似不是他們家的鼇拜成婚,而是大汗本人。
他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架勢?感動過後忽然有些惶恐,族長打開奏章瞧了又瞧,把那雙老花眼都瞪迷糊了,發現自己的確寫的是小玉兒格格和鼇拜的名字,長長呼出一口氣。
也是,大汗這個時候,應當不會再想成親了。
他熱淚盈眶:“大汗一代明主,我瓜爾佳氏必當追隨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