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蘇繾離去的背影,蘇北涼著實鬆了口氣。剛才六箭齊發,鋒利的箭頭擦著身體飛馳而去,裹挾著一股嗖嗖的冷風,激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更令他震驚的是那一刻蘇繾望著他的眼神。沉著深邃,還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操控感。
旁邊的洛星九望著蘇繾遠去的方向也傻了好久,半晌後回過神,有些驚魂未定的扯著蘇北涼的衣袖喃喃道:“皇叔……那靶子上的箭真不是他射的,剛才我在這都看到了,是他自己從箭筒裡拿出來紮在靶心上的……不止是我,啞奴也看到的!”
說到這,她跑到啞奴麵前,指著左邊的靶子問:“啞奴,把靶子上的箭是不是蘇繾紮上去的?”
啞奴低頭俯視著這個小不點,一張粗狂的麵孔,麵無表情,毫無反應。
洛星九簡直被他這副呆頭呆腦的樣兒氣傻了,氣呼呼的跺著腳喊:“你怎麼還聽不明白呢!剛才那靶子上的箭,是不是蘇繾直接紮上去的?是你就點下頭啊!”
看洛星九一副要被急哭的樣子,蘇北涼走上去問:“啞奴,星九剛才說的你也看到了?”
在洛星九期待的目光下,啞奴卻緩緩搖了頭,這下小丫頭真的哇一聲哭了出來。
剛才蘇繾往靶心上紮箭的時候,明明她和啞奴都看到了!而且自己還笑了好大聲,啞奴不會說話耳朵又不聾,不可能聽不見的!
可他為什麼要說謊呢,這樣她豈不變成撒謊精了!
蘇北涼有些頭疼的把小丫頭從地上拉起來,“沒事啊星九彆哭了,皇叔信你,你說的我都信好不好?”
洛星九撇著嘴,手心被眼淚弄得有的發黏,她使勁吸了下鼻子,抓著蘇北涼的袖子委屈道:“我真的沒說謊……”
蘇北涼趕緊點頭:“好好,皇叔知道。”
這明顯敷衍的語氣,洛星九氣得一把甩開他,為自己憤憤不平:“不!皇叔你一點都不知道!”
被那雙大眼睛瞪著,蘇北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思忖片刻:“是蘇繾先欺負你的?”
“嗚,您果然還是不信我!你們都欺負我!都是大壞蛋!”
“……”
一場冬雪一場寒,入冬後很快衣裝就厚了起來,看著被裹成團子的洛星九在院子裡跟幾個小侍女玩雪,圓滾滾的姿態煞是可愛。
蘇北涼將目光瞥向一旁看書的蘇繾,自從上次射箭那件事後,就感覺兩人之間仿佛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距離感。
而且這種距離還跟彈簧一樣張弛有度,時而很近時而又很遠。
比如現在,身體離得很近,心思離得很遠。
本來隔著一張桌子的兩把椅子,不知不覺就塊挨到一塊,蘇北涼稍微側一下身,就能感覺到從蘇繾身上散發出的熱氣。果然少年人就是火力旺啊,挨得近就感覺身邊放了一個小火爐似的。
蘇北涼不動聲色的朝旁邊挪一寸,下一刻就會聽到哢嗒一聲,另一把椅子如影隨形,又跟他這把椅子腿搭在一起了。
可蘇繾坐的離他這麼近,除了翻書就是翻書,這麼半天也不知看進去幾個字,話倒是一句也沒跟他說。
這要換作以前,一張小嘴早就喋喋不休的皇叔長皇叔短了。
蘇繾不開口,蘇北涼也不好意思出聲打擾,兩人就這麼椅子腿挨著椅子腿乾坐著,氣氛不是一般的尷尬。
蘇北涼趁蘇繾換本書的空當,插了一句:“你看星九他們都在院子裡玩雪,你也跟她們玩一會,活動活動筋骨,久坐對身體也不好。”
蘇繾放下書,側頭看向他:“皇叔叫我去玩雪?”
蘇北涼微微一愣,感覺蘇繾看自己那眼神就好像他說錯話了似的。
他說錯什麼了嗎?
兩人相顧無言,直到蘇繾低聲道:“我討厭雪天,尤其是雪夜。”
看小太子多愁善感的模樣,蘇北涼有些不解:“為何?”
蘇繾看著蘇北涼合上手中的書,“因為它總會搶走屬於我的東西。”
被他這麼直勾勾的盯著,蘇北涼心裡一陣打怵,感覺兩人臉離得好像過於近了,下意識想把背往後靠,就感覺肩膀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這才發現,蘇繾的手臂正橫過肩膀搭在身後的椅背上,他被禁錮在蘇繾和椅子之間進退不得,本就有點變味的氣氛更加說不清道不明了。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有點似曾相識。每次被蘇繾抓住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一種來自男主龍傲天光環的威壓,如果這個時候男主再湊近點,估計他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不過這次不同,他已經得到了原主的武功,對付小太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想不到吧,叔叔也開外掛了!
蘇北涼剛想動用武力把蘇繾的手掰下來,對方卻沒給他施展的機會,先一步鬆開手,站起身:“既然皇叔都發話了,那我便出去看看吧。”
看蘇繾朝殿外走去的背影,蘇北涼不禁詫異道:“你剛才不是說不喜歡雪天嗎?”
“我確實不喜歡。可我不喜歡就能讓皇城永不下雪了?我改變不了上天就隻能改變自己。”
蘇繾回眸一笑,笑著對蘇北涼說出這句話。那種感覺真的很奇怪,明明他在笑,可你卻感受不到任何喜悅的情感。
蘇北涼也不知道喜悅具體是什麼感覺,但他隻要通過一個細微的表情,就能很敏銳的判斷出這個人是有感而發還是強顏歡笑。
很明顯,蘇繾屬於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