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朗環顧四周,有些著急。
在這種地方被指盜竊, 按理該是有警衛過來, 把林竹直接帶走的。
隻要有人把林竹帶走就行了, 讓他不能繼續在這裡乾涉, 先參加聯誼爭取到製作團隊的好感, 回頭再說是虛驚一場,就沒事了……
宋天朗絞儘腦汁想著能找到什麼方便栽在林竹身上的東西,望見那些警衛臉上明晃晃的嘲諷神色,心裡忽然一慌,莫名升起些不祥的預感。
林竹在原地站了一刻, 朝他走了回來。
“你要乾什麼?這裡是美國, 你不能——”
宋天朗的新經紀人見識過林竹砸華英大樓,上前一步想要攔他,被林竹扣住手腕一扯,抬膝毫不客氣地撞在他胸口。
經紀人悶哼一聲, 吃痛蹲下去。
宋天朗嚇得臉色慘白:“林,林竹……你是鐘杳的經紀人, 在外麵就代表鐘杳,不能胡來……”
“先請個假,一會兒再是。”
林竹不緊不慢,隨手脫了帶著姓名胸牌的板正西裝外套,隨手扔給趕過來的警衛。
警衛接過衣服, 退到一旁,目不斜視站得筆直。
宋天朗臉色徹底變了, 不及反應,已經被林竹輕易朝肩膀勾了一把,擰住手臂腳下一絆,把人狠狠慣在了地上。
宋天朗一陣吃痛,險些慘叫出聲,被林竹往背上一抵,硬生生疼得說不出話,冷汗順著額角流下來。
“偷東西,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林竹眯了眯眼睛,把被這一句隱隱和少時記憶重疊的話勾起的戾氣壓下去,攥著他的手臂往上扳了扳。
好好當這個經紀人,遵守圈子裡的遊戲規則……他忍的時間實在已經不短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天朗心驚膽戰,不住打著哆嗦,疼得幾乎淌出眼淚。
肩上疼得幾乎撕裂,宋天朗直抽涼氣,艱難道著歉:“我不爭了,求你,求你放開我——”
林竹看起來實在太沒有攻擊性,他一直以為華英圈子裡傳的那些事都是以訛傳訛言過其實,卻沒想到鐘杳這個清秀斯文的經紀人會直接動手,身手還這麼凶狠利落。
況且……雖然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那些警衛顯然已經站在了林竹一邊,顯然也不可能上來幫忙。
宋天朗已經沒膽子呼救,閉緊了眼睛,戰戰兢兢等著林竹繼續動手,肩上被扭轉的激烈痛楚卻忽然一輕。
宋天朗胸口起伏,吃力轉頭。
林竹神色冰冷,鬆了擰著他手臂的手,單膝抵著他的後背,稍稍伏低。
“我看上的東西……一般都是直接搶的。”
宋天朗心頭悚然一驚,不及說話,林竹已經隨手把他拋開,慢慢站起。
他已經動了趟手,氣息卻依然穩定,臉上連紅都沒紅。
林竹垂了目光,慢慢整理好袖口,冷眼看著宋天朗和經紀人互相攙扶著艱難爬起來。
“沒規矩,鐘杳是怎麼教你的?!”
宋天朗的經紀人疼得齜牙咧嘴,用力揉著胸口:“你就是個土匪!你——”
林竹啞然,挑挑眉峰:“我幾個月前就去砸你們大樓了,現在你們才知道?”
宋天朗的經紀人被他一噎,張了張嘴沒能出聲。
林竹接過外衣,重新一絲不苟穿好,落下視線笑了笑:“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是因為想讓他誇我,才一直努力學好的……”
他想讓鐘杳高興,所以才一直做會讓鐘杳高興的事。
但是眼前這兩個人……光用規則允許的手段,實在太難消氣了。
林竹輕呼口氣,把涉及往事的那些沉重揮散,握了握因為過度用力隱隱發疼的手腕,往前邁了一步。
宋天朗兩人已經極端畏懼他,才好了些許的臉色迅速慘白,踉蹌後退。
林竹扣好最後一顆扣子,無趣地輕歎口氣,理理衣領:“放心,我當經紀人的時候,一般是不動手的。”
林竹俯身,把那份資料撿起來:“作為我個人,剛才已經撒過氣了,現在就輪到作為經紀人來收拾你們了……”
“回不了國了,怎麼辦呢?”
林竹晃了晃資料:“宋先生,要跟鐘老師搶這個角色嗎?”
宋天朗臉色漲得通紅,不敢抬頭,拚命後退。
已經看過那份資料裡的石錘,宋天朗的經紀人不敢應聲,聲音嘶啞:“彆太囂張,你剛剛是非法襲擊,我們會依法控訴你……”
國內保不住了,至少要爭這個最後的機會。
宋天朗的經紀人正要再添一把火,至少想辦法把林竹引渡回國再說,餘光瞥見一道人影,目光驟亮,用力扯了宋天朗一把:“快,是那個製作人!”
宋天朗的經紀人飛快換了笑容,上前想要打招呼,卻眼睜睜看著製作人越過他,徑直朝林竹走了過去。
“我隻是多和導演先生喝了杯酒,晚來了一會兒——現在可怎麼辦?”
製作人輕歎口氣,攬著林竹的背圈回來,體貼地替他撣了撣灰,半開玩笑:“小少爺,我原本隻是想幫你擺譜嚇嚇他。現在看來,恐怕還要去警局一趟,給你做無罪證明了。”
林竹抬頭照他眼裡一掠,沒忍住,扯扯唇角:“您剛剛躲牆角的時候,衣角都露出來了。”
“大概是太忘我了。”製作人忍不住感歎,“這麼精彩的動作戲,你們中國人好像人人都會武術……”
製作人及時一轉話鋒,聳聳肩膀:“可惜我什麼都沒看到。不然一定要和導演建議,說什麼也要拍漂亮的中國男孩子的打戲的。”
製作人公然睜著眼睛說瞎話,偏偏誰也沒膽子否認,這件事無疑就要這麼風平浪靜地掀過去了。
宋天朗有些慌神,正要上前,被經紀人匆忙扯了回來。
“需要我幫忙,讓這兩個真正的小偷、強盜現在就滾出去嗎?”
製作人早在牆角看了全程,收回打趣,神色冷了冷:“還是——你比較喜歡讓你家親愛的來親自複仇?”
林竹今天才和他說起童年的顛沛,說起自己從沒做過小偷小摸的事,那個時候少年眼裡的驕傲是發著光的。
處在那種無助的困境,即使為了能活下去做錯了事,隻要後果不算惡劣,也該有改過的機會。更不要說這種境地還能保有立身正直。
在那種境遇下過來,無疑要有極強的自製力,才能沒走上另一條路。
這兩個人敢拿這件事發難,隻是被這樣揍一頓,實在有些太輕了。
林竹才要開口,被他對鐘杳的稱呼一戳,胸口驟然軟了軟,耳朵不禁微燙,周身氣勢悄然一瀉。
林竹:“……”
林竹抓了兩下耳朵,輕咳一聲:“不用——等鐘老師來就好了。”
製作人像是發現了什麼極有趣的事,挑挑眉毛,好奇地繞著他周身看了看:“我說錯話了?”
林竹飛快否認:“沒有沒有!”
美國人喜歡說“sweatheart”的毛病怎麼——
怎麼這麼好?
林竹心跳有點兒快,忍不住一瞬走神,想了想鐘杳是不是也在這裡叫過這種稱呼。
然後瞬間被鐘杳一本正經的氣勢摧毀了想象。
……應該是不會的。
以鐘杳的性格,不要說叫彆人了,就算彆人真這麼叫他,也是要被按著進行傳統文化教育的。
林竹抿起唇角,壓壓不合時宜的念頭,回頭掃了一眼:“現在把他們趕出去,等他們回了國,又會說是被鐘老師排擠,暗箱操作,才失去這個機會的了。”
林竹笑笑:“我就是能耐再大,也是管不住他們坐在地上哭,抱著人家的大腿喊可憐的。”
宋天朗正失魂落魄,聽見他的聲音,心頭升起一絲渺茫希望,抬頭看過來。
林竹:“還要您幫我個忙,今天的事就不要告訴馬倫導演他們了。”
製作人抱著手臂揚揚眉毛,點頭:“好。”
“你放心,我不會連試鏡的機會都不給你。”
林竹掃了宋天朗一眼,聲音不緊不慢:“你可以正常試鏡,正常審核,試鏡視頻也可以保留下來……我不會對人選提出任何建議。”
林竹:“甚至——你還可以和鐘老師對戲……”
宋天朗目光驟亮:“真的?你願意放過我?你要什麼,你說,我都給你——”
林竹懶得對他多作理會,交代過就轉身離開。
製作人咋舌,憐憫地看了看宋天朗,隨意揮揮手,讓人把兩個人轟了出去。
酒會正酣,聚會裡的人們正相談甚歡。
製作人快步跟上林竹,笑道:“他還當這是什麼好事——現在就被轟出去還能找找借口,稍微挽回些麵子。等有了正式錄像,直接放在一塊兒比較,鐘會摧毀他所有的信心的。”
“心不正……”林竹輕嗤,“哪怕自己還沒察覺,也早就演不好戲了。”
三年前那部片子是時勢造英雄,碰巧沒什麼優秀作品出頭,導演會教,劇本又好,借著文藝片的東風把宋天朗重新推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