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壇裡種的是玫瑰,但凡摔進去,至少也得受些皮肉傷。
但孟雲驍毫不在意,淡聲道:“誰讓他不長眼。”
說著,他才轉移視線,想看看這個不長眼的長什麼模樣。
孟雲驍不耐地,仿若屈尊降貴的眼神,漫不經心地掃了過來,然後,表情倏地變了。
跟在他身後同樣穿著球服的隊員們還在調侃:“是呀,哪個不長眼的竟然趕撞我們隊長的對手!必須帶他去看看眼科。”
“麵生啊!之前怎麼像是沒見過呀。”
“不是我們學校的吧,不然長這麼帥怎麼也得有名字吧。”
在隊友的起哄裡,孟雲驍麵色越來越難看,直到有人上前勾住餘知魚的肩膀,笑眯眯道:“我們隊長脾氣很不好的,小哥哥,要不你道個歉怎麼——”
話還未落,被鐵青臉色的孟雲驍打斷:“閉嘴!”
籃球隊的人都知道孟雲驍脾氣火爆,但也難得見他如此暴怒的模樣,一時間噤若寒蟬,就連勾著餘知魚肩膀那人,都僵著手臂不敢動了。
他們以為孟雲驍會發發一通火氣,這裡的所有人,尤其是手臂下攬著的這個白得晃人,長得尤其精致好看的少年,會成為最慘的怒火發泄點。
卻沒想到,孟雲驍暴怒的表情隻持續了不到十秒,在撞上少年的視線時,火焰就倏地滅了,甚至還帶了幾分說不清的複雜和心虛。
孟雲驍嘴角動了動,掛在臂彎的籃球滑到了手掌,試試不知所措:“知魚……”
餘知魚還處於茫然又生氣的狀態之中,他隻要一低血糖,就反應遲鈍,不管是動作還是情緒,都慢吞吞的,來的慢,消散得也慢。
所以在孟雲驍叫他的這一刻,他才從茫然生氣慢吞吞地轉變為震驚。
這是……孟雲驍和葉與白?
低血糖帶來的困倦遲鈍都被這厚積薄發的震驚擊散了不少。
大概是餘知魚一直沒有說話,孟雲驍本來還不太明顯的心虛神色,變得明顯了起來,他上前兩步,似乎想要解釋,唇角動了幾次都沒說話。
最後隻是搭了一隻手在他肩上,上下打量,“你沒事吧?”
餘知魚不太喜歡不熟的人碰他,後退半步避開他的手:“沒事。”
孟雲驍卻覺得他是察覺了什麼,或者是真的生氣了,一時間麵上浮起幾絲尷尬和無措。
他將手裡的球丟給隊友,沒話找話:“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餘知魚不太想回答他,但是也知道這時候直接走不太現實,慢吞吞道:“昨天,我們學校和寧大交流,我是交換生。”
孟雲驍壓根沒聽他在說什麼,注意力和餘光都在一邊的葉與白身上,見葉與白一直看著餘知魚的方向,忍不住站在了兩人中間,隔開了他們。
葉與白微微蹙眉,視線落在孟雲驍身上。
孟雲驍耳根發燙,避開他的視線看向餘知魚,含糊地嗯了兩句。
眼下的氣氛怪異又微妙,還有一絲絲不對勁,餘知魚此時腦子遲鈍也思考不了什麼,但是他直覺不太想和孟雲驍站得太近,就往另一個方向挪了挪。
誰知腳步剛動,就被孟雲驍擋住了。
他甚至有幾分疾聲厲色:“你乾嘛。”
餘知魚緩慢解讀他的表情,得到結論之後,怪異感更加明顯,但他也沒有更多的力氣去想到底哪裡奇怪了,也懶得回答他,隻是繼續往剛才的方向走。
然後,就被孟雲驍拉住了手臂。
他像是一堵保護牆,站在葉與白和餘知魚中間,前麵的餘知魚,後麵的葉與白,要保護誰,顯而易見。
但是餘知魚不知道,他隻覺得自己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他眨眼地速度都慢了下來,聲音又輕又緩,因為沒什麼力氣,還有幾分軟:“你讓讓。”
孟雲驍心頭跟著一軟,表情也柔和了一瞬,卻也僅僅隻是一瞬而已,想到一旦他發現葉與白和周少衡之間的關係,從來都從不得一點沙子的餘知魚會有多生氣,就重新警惕了起來。
他手臂攔在葉與白和餘知魚之間,微微側頭對身後的葉與白道:“比賽馬上開始了,你先去體育場吧。”
此時他背對著葉與白,並沒有看到他麵上的淡漠和厭煩。
葉與白和孟雲驍差不多高,甚至還要挺拔一些,所以輕易就越過了孟雲驍的肩膀,看到了餘知魚越來越白的臉色。
他跟著神色微變,像是完全沒聽到孟雲驍說了什麼,直接繞過他到了餘知魚身前。
餘知魚眼前有些發黑,隻能見到有個模糊的人影往前走,然後緩緩抬手,覆在了他的額頭上,這輕飄飄的力道仿若千斤,讓他差點穩不住重心。
葉與白迅速上前接住餘知魚發軟的身體,一隻手摸到滿掌心的冷汗,另一隻手攬著餘知魚的腰,帶著他在一邊的長椅上坐下。
此時太陽正在天空上方,樹木縫隙下偶爾一束光都帶著灼熱。
餘知魚又曬又暈,他雖然早已經有些撐不住了,但被人接住時依舊有幾分抗拒,隻是手還沒推到人,就被不容拒絕地扣住了手腕,然後就不放開了。
等到餘知魚坐到了長椅上,孟雲驍才後知後覺發現他臉色不太對。
一時間還沒想到怎麼回事,就聽到葉與白用偏冷的語調問:“你們誰有糖,巧克力也行。”
孟雲驍和葉與白是寧大人氣最高的兩大帥哥,再加上氣質樣貌絲毫不輸給他們的餘知魚,三人往這一站就是風景線,何況之前還發生了爭吵,附近自然圍滿了人,聞言立刻不少人翻包翻口袋,真的掏出了不少糖果,還有零食餅乾巧克力。
“吃塊巧克力。”葉與白撕開包裝紙遞到餘知魚嘴邊,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白皙,抵著粉白透潤的唇瓣,引得一群人有意無意地偷看。
餘知魚餓得全身都不太舒服,但被人碰到唇瓣依舊想偏過頭,隻是動作太慢,還沒來得及,抵在他的唇瓣上的指腹就微微用力,輕易抵開了牙關,將巧克力送了進去。
葉與白又打開一瓶果汁,遞到餘知魚嘴邊。
餘知魚不喜歡被人這樣抵著喂水,沒有慢慢蹙起,抬眸和葉與白對視。
葉與白眼底的暗色褪下,彎眸輕哄:“乖,喝一點。”
“我……”他說話慢,嘴剛張開說了一個字,就被人又塞進去一顆巧克力。
很甜,甜得有些齁,雖然好像讓他舒服了一點點,但是急需要一杯水去掉這甜得發苦的味道。
水又遞到了唇邊,餘知魚皺著眉頭,帶著點脾氣,一點點喝了。
他這個時候喝水也慢,但葉與白絲毫不著急,就這麼端著水杯,一點點喂他。
旁邊圍觀的學生們都驚呆了,平時葉與白確實脾氣好,而且很願意幫助同學,但他身上總是帶著點疏離孤冷,哪怕在孟雲驍氣急暴怒和他爭吵的時候,也依舊是溫和又冷淡的模樣。
好像誰對他來說都一樣,引不起他的情緒,也看不清楚到底和他隔著多遠的距離。
可此時此刻,在場沒有一個人能說,葉與白是帶著距離的。
他坐在長椅上,又睫羽微垂,站著的人們都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無人不能感受到他此時的溫柔和耐心,甚至有激動的女孩子抱著對方的手臂無聲尖叫,分享自己品味出來的寵溺和強勢。
孟雲驍也看出來了,他難以置信又如臨大敵。
他是最清楚不過葉與白和餘知魚的關係的,他們兩個之間絕對不能走得太近,因為他們一旦知道彼此的身份——葉與白就一定會受傷!
孟雲驍暗罵周少衡果然不靠譜,竟然連餘知魚回國都不告訴他,還讓葉與白和餘知魚碰見了。
如果葉與白知道他之前一直被當做餘知魚的替身,這麼驕傲的人,該有多難過多傷自尊。
此時此刻,孟雲驍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分開葉與白和餘知魚,並且要杜絕他們以後見麵。
他忽然上前兩步,想從葉與白手裡奪過水瓶,卻在前一秒,葉與白收回了手。
他眼神極冷,甚至藏著戾氣,但是在抬眸的那一刻,又消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