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知魚沒有原主的記憶,但是想象到那個畫麵,忍不住也跟著笑了。
葉與白看到兩人相視的笑容,垂下了眼睫。
“當時咱們美術課的老師就特彆想拉你學藝術,讓你以後走這條路,班主任不同意,說你就是學習的料,成績這麼好學什麼藝術,但是那時候你也一直特彆堅定,說以後會參加藝考。”
說到這裡,柏群的聲音低了下來:“沒想到……”他搖搖頭,重新撈起下好的肥牛:“吃吧,又熟了。”
餘知魚卻很像聽他說完,因為他從柏群的話裡忽然意識到了原主後來不學畫畫的原因,知道這個原因之後,他可能也能搞清楚自己和原主到底是什麼關
係。
他不動聲色道:“都過了這麼久了,不用這麼顧忌。”
柏群抬眸,看向他,似乎在確定他是否真的放下了。
見他神色確實沒有什麼波動之後,似乎也放鬆了些,笑道:“也是,過了這麼久了,你現在金融學得也挺好的,私下裡也還是會畫畫,其實沒什麼損失。”
“不過那時候你突然說不想再畫了真的嚇了我一跳,當時寧城的書畫主.席趙老師還說要收你當學生呢,你還記不記得?”柏群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說起來和主角墜崖似的,我都覺得是段奇遇了。”
“誰知道你在公園裡看老頭畫畫,興起借了人家的架子和水彩隨便畫了一幅,就被人看到上了,看上的還是書畫協會的主.席呢。”
餘知魚眼眸微睜,他沒想到原主還有這樣的機遇,但是從現在的情況看,原主一定是拒絕了。
果不其然,柏群繼續道:
“所以你拒絕趙老師的時候,我都驚呆了,我還記得你那時候知道趙老師讓你去他那裡學畫畫,說讓你以後國家美院的時候有多高興,誰知道你就高興了那麼一會兒就說不學了還拒絕了人家。”
柏群歎了口氣,嘟囔道:“都怪你媽他們家那一群人。”
餘知魚就坐在他旁邊,自然聽到了他說的話,心底也有了答案。
他之前就猜過原主是因為周家人才沒有繼續學習畫畫,但是一直也不是很確定,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隻是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一個具體的原因。
餘知魚期待地看向柏群,想讓他再多說一點。
但柏群卻已經轉開了話題。
一頓飯結束,本來餘知魚還打算和他們去江邊走走消消食再回去,但餘岸的電話打了過來,他不得不提前回家。
陳助理的車已經等在了商場門口,餘知魚上車後和送他到車邊的葉與白柏群揮了下手,就升起了窗戶。
他閉上眼睛,腦海裡反複思考著這幾天一直以來回蕩的疑慮。
——他到底是不是原主?
他低血糖,原主也低血糖。
他毫無緣由的怕黑,原主因為被周元奕關在地下室而怕黑。
他喜歡吃的所有東西,也都是原主愛吃的東西。
他家裡的裝修,和原主現在住的公寓,可以說是放大縮小版。
就連畫畫的筆觸調色,他們都一模一樣。
世界上可能有如此相似,不,應該說相同的兩個人嗎?
餘知魚不太相信,即使是兩個世界,他也覺得不太可能。
那麼……他真的是原主嗎?
還是說……他隻是原主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
可是他之前已經查過資料,分裂的人格和主人格應該是不相似甚至截然不同的,他是原主分裂出來的人格這一點似乎並不成立。
就在餘知魚思考中,車子停到了公寓樓下。
陳助理叫住他:“少爺,這幾天我和李昔都不會留在公寓,您有是有事……或者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們,我們就在另一棟。”
餘知魚這才回神,看到陳助理擔憂的神色,頓了頓:“想吃李哥做的菜你也讓他做嗎?”
陳助理:“他必須做。”
餘知魚笑了:“好啊,那明天我們一起吃頓飯吧,我先上去了。”
“要我送您嗎?”
餘知魚失笑:“電梯一分鐘都不要就到了,送什麼,你回去吧。”
雖然他這麼說,陳助理還是等著餘知魚進了電梯,並且看著電梯到了指定的樓層,才轉身離開。
電梯門打開,餘知魚臉上剛才浮起了一會兒的笑又漸漸淡了。
最開始的時候,他最擔心的就是在裡麵的兩人麵前露餡,擔心他們察覺他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可是現在他裡麵反而因為他們可能真的是他的親生父母而感到不自在了。
而且,他暫時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麵對他們。
餘岸和周林菱都在客廳,見電梯上了好一會兒了也沒有人進來,不由出來看了看,看見餘知魚後問:“怎麼不進來?”
餘知魚抬眸,視線卻先一步越過餘岸,看到了客廳裡的餘嘉許和餘彭澤。
他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餘嘉許已經吊兒郎當地朝他揮了揮手:“看到我倆傻了?還不進來?”
餘岸也道:“進去吧。”
餘知魚找了張沙發坐下,看向兩人,臉上帶著好奇。
餘彭澤淡聲道:“我們和小叔聯係之後就過來了。”
餘嘉許道:“你去哪兒了出去這麼久才回來,是不是約會去了?”
餘知魚被他插科打諢的語氣逗得放鬆了些:“隻是和兩個朋友吃了個飯。”
餘嘉許不知道是失落還是什麼:“兩個啊……”
餘彭澤:“你希望是幾個?”
“兩個就兩個唄。”餘嘉許聳肩:“三人約會也挺好啊。”
餘彭澤冷冷掃他一眼,看向餘知魚時,麵色柔和了下,他指了指桌上裝訂好的一疊A4紙:“你看看那個。”
餘嘉許手一撈,在餘知魚眼前晃了晃又收回去:“叫聲哥哥就給你。”
餘知魚:“哥。”
餘嘉許一愣,摸了摸鼻子,將材料遞給了他:“叫這麼快,真沒意思。”
餘知魚沒有搭理他,翻開了第一頁,看清右上角一張照片時,抬起了頭。
餘彭澤點點頭:“是周少衡的資料。”
“他……”餘知魚隻開口說了一個字,越往下翻就越驚訝,忍不住道:“眼光太精準了吧。”
餘彭澤:“不僅僅隻是精準,他像是可以提前預知一樣,你翻回第二頁第六行,上麵說周少衡是從三年前的五月份開始才有這樣的變化的,那天他本來約好了人在一個度假山莊談合作,但是那天早上卻突然離開,在他離開的三個小時之後,那裡發生了地震,整個度假山莊的人都被困在了山裡。”
“而他,則在三個小時之後,飛到了他合作對象正在洽談的公司所在地,拿下了他合作對象的項目,從那之後,他的每一個決定都從未出過錯,甚至幾乎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你看第七頁第十九行。”餘彭澤記憶力驚人,直接將上麵的文字背了出來:“他的助理本來在10月19號那天給他安排了飛往H國的航班,他卻沒有理由直接取消了,眾所周知,那架航班最後墜毀了。”
餘知魚一愣,腦海裡閃過一絲什麼,餘彭澤還在繼續。
“除了這些以外,他結識的每一個可以幫助他的貴人
,都是在那人最微末的時候,而且目前來看,除了一個人之外,其他他幫過的人最後都能帶給他千百倍的回報。”
餘知魚抬眸:“除了誰?”
餘彭澤沉默了下,餘嘉許見終於有了搶話的機會,立即道:“葉與白,你們學校的學生會主席,和你關係也不錯那個。”
餘嘉許話落,餘彭澤又繼續道:“目前沒有看出葉與白有什麼值得周少衡幫助的價值,但是他和葉與白的關係並不是外麵傳言的包.養與被包.養,雖然還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是這個葉與白應該不簡單,知魚,你和他接觸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那裡不對。”
葉與白含笑的模樣浮現在眼前,餘知魚垂眸:“他……人很好,很溫柔也很照顧我。”
“嘖。”餘嘉許調侃道:“你這話形容得不像是朋友倒像是……”
餘彭澤踹了腳餘嘉許,在他齜牙咧嘴捂住腿的時候,對餘知魚道:“我們也順便查了葉與白,但是他的資料沒有任何問題,孤兒院長大,成績很好,勤工儉學考上了寧大,上大學之後也一直在打工,在周少衡公司實習的時候和周少衡認識。”
說到這裡,餘彭澤頓了頓,“目前我們沒有查出葉與白對周少衡到底有價值,所以隻能有一點純猜測的推論,不過不能當做參照依據。”
餘知魚:“什麼推論。”
餘嘉許搶話:“周少衡喜歡葉與白。”
餘彭澤皺眉瞪了餘嘉許一眼,剛想說什麼,就見餘知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問:“你想到了什麼?”
餘知魚:“即使周少衡喜歡葉與白,應該也沒有讓安格斯對我下手的理由。”
餘嘉許笑了:“他當然有。”
餘知魚神色困惑:“哪一點?”
餘嘉許眉梢一挑正要說話,就被餘彭澤一個冷眼打斷,“閉嘴。”
他聳了聳肩,手在唇線上一拉,往後一靠,擺出一副再也不發一言的姿態。
餘彭澤收回視線:“他既然做這件事就一定有他的原因,我們帶來的這些資料並不隻是想讓你看他之前做了什麼,而是想讓你小心一點,周少衡對你有惡意,這次沒能成功也不一定會收手,你出行最好還是帶著保鏢。”
等餘彭澤說完,餘岸才開口道:“還有,我們想告訴你,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再是不會回北城了,周少衡對你下手的證據不足,他雖然掃尾沒有做乾淨,但是也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安格斯是他指使的,再往深處查可能也差不到什麼。”
“所以,我和你媽媽打算先不回北城了,也不讓外人知道我們和北城餘家的關係。”
周林菱看著餘知魚道:“你小……周少衡的助理今天打了電話過來,讓我去他的公司任職,我答應了。”
餘岸:“周少衡非常警惕,隻有深入他公司內部,才能查到一點核心的東西,他也並不信任外人,你媽媽過去是個很好的選擇。”
餘知魚點點頭,在周林菱期待的注視之下,也沒有說什麼。
這邊在討論周少衡的事情,葉與白那邊的人同樣也在彙報對周少衡的調查。
不過,他們這邊調查的不是周少衡之前做過什麼,而是他現在在做什麼,如果餘彭澤和餘嘉許過來,就會發現,葉與白手裡拿著的,正是他們說的深入內部才能拿到的核心資料。
但葉與白卻隻是看了一眼,就興致缺缺地丟到了一邊。
淡聲吩咐:“在他出院之前,我希望他一無所有。”
“是。”
答話的人赫然是下午餘知魚在商場門口看到的西裝男。
西裝男收回資料,看了眼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的葉與白,嘴角動了動好幾下,才終於開口:“老先生現在身體狀況已經不太好了,您如果還一直待在寧城的話,那邊恐怕會出亂子了。”
葉與白目光都沒動一下,嘴角牽起漫不經心地笑意:“那就出吧。”
不經意的語氣,除了不在乎之外,似乎還希望亂起來。
西裝男皺起眉頭:“我相信不論出什麼亂子您都能擺平,但是老先生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很想念您,您或許該回去看看他。”
葉與白唇角的笑意淡了下來,他抬起眼,語氣沒什麼變化:“你在教我做事?”
西裝男臉頰肌肉一抖,立即躬身道:“屬下錯了。”
葉與白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重新看向了手機屏幕。
防偷窺屏裡,赫然是餘知魚最佳沾著一點爆米花,走出放映廳的模樣,再滑下一張,是昏暗的環境裡,兩隻牽在一起的手……等到將今天趁餘知魚不注意抓拍的照片反複看了好幾遍,他才將照片備份進三個加密文件夾裡,等一切都做好了,才發現西裝男還沒有離開。
他抬起頭,“還有事?”
西裝男頂著他的視線,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一鼓作氣問道:“屬下不明白寧城有什麼東西吸引您,對您來說如此重要,竟然比起葉家還有重要。”
葉與白歪頭看了看他,手機彈躍而起,仿佛沒有重量一般,在半空流暢的翻轉了一圈,又落回了他的手裡。
西裝男一直知道葉與白看似柔弱的身軀下藏著多大的力量,但是看到在他手裡輕飄飄地仿佛一張紙牌的手機,還是驚訝了一瞬,然後更加忌憚起來。
就在他戰戰兢兢地等著挨訓時,卻聽到葉與白笑了一聲。
“你當然不明白。”
西裝男一愣,一點點抬起眼眸看向葉與白,見他似乎沒有生氣,緊繃的肌肉才放鬆下來,遲疑了一會兒兒,又重新鼓起了勇氣:“那您能告訴我嗎?”
葉與白望著他:“你有喜歡的人嗎?”
西裝男一直跟在葉老先生身邊,並不知道寧城這邊的事情,但是聽到他這樣問,他的腦海裡還是浮起來下午看到的那個少年。
——他從未見過葉與白對任何人有過那樣溫和的表情,更驚悚的是,那似乎是發自真心的。
他的心裡隱隱有了答案。
葉與白:“等你有了喜歡的人就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比的他存在更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