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閻王的決定是一切隨緣。
而且,傷的是靈魂,回憶起過去一切的可能微乎其微。
閻王沒有抱希望於月半七能想起,所以希望他可以就此當成新生。
隻是沒想到,靈魂的修複比他預想中的快。
王母說的沒錯,在忘川河誕生的神明,長居於忘川河邊,河水散發出的冥力會無形中修複他的靈魂。
“魚烤好了。”閻王拿起一條烤魚,遞到月半七麵前。
月半七接過來後直接咬了一口,外皮焦香酥脆,魚肉柔嫩鮮美,很好吃。月半七幾口就將魚肚子上的肉啃沒了大半,嘴角上沾了一點黑漆漆的。
閻王起身走到月半七身邊,用手指肚溫柔的在他嘴角上擦拭著,看著月半七有些驚到的神情,終於按捺不住,俯身在月半七的唇上印了一個吻。
一個很輕柔的貼唇吻,沒有敢深入的輕吻。
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吻,就把月半七嚇呆了,他手中的烤魚都掉在了地上,沾上了塵土,灰撲撲的。
“你問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閻王的鼻尖與月半七的鼻尖輕輕磨蹭,開口吐出的氣息落在月半七的麵頰上,他低笑道,“我們就是這樣的關係。”
彆鬨這種回答,他不想再聽到第二次了。
所以請允許他撒謊一次,放肆一回,隻希望月半七能夠正視他,他的感情從不摻假。
“我的名字是魏十一,沒有字。所以你賜給我字,叫做玄機。”閻王道,“你失憶後記不得自己的名字,那我送給你名字,叫做月半七。”
所以,我們是不是就該屬於彼此?
月半七已嚇傻。
*
寶慶市,新回縣。
縣城的西邊有一個城隍廟,香火鼎盛,哪怕是如今多數不再信仰神明的時代,香火都未曾斷絕。
因為這座城隍廟已經有幾百年的曆史,因為它是這個縣城唯一的曆史文化景點。所以還有人肯打掃衛生,上香祭拜。
如今信仰神明的人不多了,可是神明卻是真實存在的。
白天,普通人眼裡的城隍廟,遊客來來往往,隻是殿堂內不許拍照,甚至還用條幅攔著不許進入屋內,生怕誰摸了雕像損了幾百年的曆史文物。但如果有陰陽眼的人就會看到,這個被封鎖不許任何人進去的城隍廟正殿中,端坐在上麵的雕像是個可以動的‘活人’,而在殿下跪著一位老奶奶。
老奶奶的年齡很大了,穿著打著補丁的棉襖。
現在沒有人會穿打補丁的衣服,哪怕是有些窮困的山區,人們的衣服都是整整齊齊的。但是這個老奶奶的衣服不僅打著補丁,棉襖上應該是格子花紋,卻洗的發了白,袖子處還沾染著洗不掉的汙漬。
最重要的是,現在是夏天。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老奶奶死的時候是冬天,死去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給她燒壽衣,她就隻能穿著死去時的衣服出現在城隍爺麵前。
她還活著的時候,戰亂時期才剛剛過去,那時所有人都沒有錢,大家的衣服都打著補丁。
後來家裡有點閒錢了,可是她不孝的子女,從不會考慮花錢給她買東西。
如果可以,她也想體麵一點。
而現在,體麵什麼的她不會再考慮了,她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城隍爺。
這位掌管這個縣城的城隍姓齊,任職已經有幾百年了,關於這位老奶奶被子女餓死的事還是城隍親自批注上交的,看到她來的時候還很驚訝,問道:“雲奶奶,你來我這裡,可是有什麼事嗎?”
雲奶奶撲通一下就跪下了:“城隍爺啊,我是來找您告狀的!”
齊城隍被嚇了一跳,連忙道:“起,快起。現在可不實行跪拜禮了,若是讓崔判知道了,怕是會記我一個錯處。有什麼話,直接說吧。不過,我記得你已經無親無故了?”
雲奶奶起了身,擦著血淚道:“是。我有一雙兒女,卻都不是個省心的。兒子不孝,女子不悌。我年邁生病,被活活餓死在屋中,不過那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的兒女都入了地獄受罰,我排隊等待投胎,也將要輪到我,沒什麼可抱怨的。”
齊城隍不解:“那你來這裡是告誰?難道是誰搶了你的投胎的位置,還是哪個鬼差欺壓了你?若是有這種事,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為你做主。”
雲奶奶搖頭:“沒有誰搶我投胎的位置,鬼差也很心善,從未對我不好。我是來替人伸冤。”
齊城隍:“替誰?”
雲奶奶道:“一個姑娘。一個還活在陽間的姑娘。”
齊城隍發了愁:“為一個還活在陽間的姑娘告狀?難道她被哪個陰魂欺辱了?”
說到這裡,雲奶奶的臉上多了一層怒火:“不,欺壓她的是另一個還活在陽間的人!”
齊城隍失笑,無奈對雲奶奶道:“雲奶奶,你不是不知道陰曹地府的規矩。陽間有陽間的路,陰間有陰間的道,誰也不能礙著誰。哪怕是閻羅王,這陰曹地府之主,也不能隨意插手活人的事,所以哪怕他罪孽滔天,也隻能死後來陰間審判。你可以先在我這裡備案,至於審判,也隻能等他死了再來。”
雲奶奶道:“可、可這麼下去,那位姑娘就會殞命啊!”
齊城隍歎氣道:“即使如此,那也是命,誰也沒辦法啊。”
雲奶奶聽後,立刻哭喪了一張臉,站在原地躊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