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夷雖然是花神, 但也是瑤池身邊的女侍,居住的地方離瑤池的宮殿不遠,有著一片非常漂亮的花田。沒有宮殿和房屋,這位統帥眾位花神的仙女, 就幕天席地的睡在花田中,反倒是她從衣冠塚中偷盜來的東西都整齊的放在了一個木箱子中。月半七來到那片花田中, 女夷正抱著一件外衫貼著臉蹭, 笑的很是幸福。
月半七:……
突然想起人間流行的一個新名詞——癡漢。
不, 這是癡女吧。
他原本以為女夷對自己的喜歡, 不過是基於他的身份以及這樣的外貌, 而產生的一點迷戀。因模樣有幾分與伏羲相似,他很容易被誤認為是親子。而伏羲在神界中的顏值是一等一的,以現在的話來講, 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美男子。
這份美放在羲身上就算打了八折, 也足夠讓一些容易春心萌動的女仙們心跳加速。
但是這份喜歡來的簡單去的也快, 這三千年來羲一直不出現, 女仙們的注意力很快就分散到新的神仙身上去,早就將當年的羲忘了個一乾二淨。
而女夷顯然並非如此。她中的‘毒’比那些女仙們要深太多了。月半七原本認為自己可以安撫女夷並且將東西拿回來的信心,都有那麼一點動搖。
女夷沒有發現月半七的到來, 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月半七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女夷微微睜開眼睛,轉過頭,瞧見了月半七。她因為怔愣微微圓瞪的雙眸頓時被喜悅盈滿,顫抖的手放下了衣服, 女夷欣喜的奔向月半七。
看起來像是情人重逢的一幕,可惜雙方的身份並非如此。月半七躲避了女夷的投懷送抱,伸手那麼一點,女夷不得不被他阻攔在了三米開外的位置上。中間突然豎起的透明屏障,是月半七無聲的拒絕。
女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才恍然認識到他們並沒有相熟到可以親密接觸的地步。
是啊,明明很多次羲來見他的摯友瑤池,女夷都在場。可是除了端茶送水,做個引路人時找機會和羲說話以外,她與羲沒有任何交集。
這位神明會微笑著與喋喋不休的她搭話,但是從來都不會主動與她攀談。
他們認識,但連朋友都不是。
“你……你複活了嗎?”女夷拘謹的揉捏著自己的衣角,眼睛卻執拗的盯著月半七的臉瞧,三千年沒見了,她對這張臉分外的想念。
“我不知道。”女夷繼續說道,“我以為你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沒有誰能違背天道。上古神明都不行。我、其實我……”
關於羲可以複活的事情,瑤池一個字都沒有對女夷說,她是真的不知道。
在見到月半七之前,女夷一直堅定的認為,羲徹底不在這個世上了。
“恩。”月半七回答,“不過真的很危險,我想不會有下次了吧。”
聽到月半七回答了自己的話,女夷高興的臉頰上露出一點紅暈:“是的。為那樣的凡人做出這種事很不明智,雖然他現在不是凡人了,但……”
“女夷。”月半七強硬的打斷了女夷的話,在這位女仙不可置信的注視下,緩緩道,“為他做出什麼樣的事是我自己做的決定。瑤池可以摯友的身份批評我。你是以什麼立場這樣對我說這句話呢?”
月半七的語氣很不客氣,女夷一下子白了臉,她訥訥半晌,才說道:“我喜歡你啊。”
“我不喜歡你。”月半七道,“抱歉。我這次來,是想要將我的東西拿回去。”
女夷搖頭:“不、不行。”她快速回轉身,將衣服卷成一團塞進木箱子裡,緊緊的抱在懷裡。
月半七皺眉:“為什麼不行?那是我的東西。”
女夷:“可、我喜歡你,你給我留一點東西。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就是想要一點東西。”
“要它做什麼呢?”月半七說道,“我不喜歡你,所以我不希望你留著它。”說完,竟是走了過去,竟要動手去搶。
女夷的臉色更加不好了,她抱著東西拚命躲閃,卻還是被月半七抓住了箱子的一角,一用力就將箱子拽了過去。感受到自己懷裡空落落的女夷又急又氣,哭著喊道:“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一點也……”
“不溫柔,不懂禮節,是嗎?”月半七提著木箱子,將女夷未曾說出的話說完。
女夷哭聲一啞,看著月半七。
月半七:“你認為我該是什麼樣子?掛著微笑,對哪個女仙都溫柔的說話,有什麼問題都願意解答?女夷,我對你微笑是基於禮貌。實際上,我並非你想象的溫柔的神。”
“仙凡有彆,瑤池大概是看到我的下場,才立了這個新規矩吧。”月半七感慨道,“很多神仙都看不起凡人,壽元的不等,能力的差距,讓凡人在神明眼裡看起來——非常的低等。或許是養大我的兩位神明的影響,我從來都不那樣認為,凡人短暫的一生,多數充滿艱辛,人生的路上儘是坎坷,但不管有多少苦難,人都在努力的活著。有誠實友善的人,有奸詐狡猾之徒,悲歡離合,喜怒哀樂,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的精彩。女夷,我承認我很喜歡凡人。可喜歡歸喜歡,我不會因為凡人的生死,賠上自己。”
“玄機他不一樣。從他出現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看著他的眼神就不是在看凡人的眼神。我陪伴他的時間越久,他在我心中占據的地位就越高。凡人真的很厲害,在我根本就注意不到的時候,他在這裡。”月半七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刨了一個坑,把自己種了下去,然後逐漸長大,占據了最大的一塊地方。”
那裡可以容納的地方不多,他不僅占據了一席之地,竟還成了第一。當羲意識到的時候,想要將他拽出來,結果紮根太深,隻要那麼一拔,就連根帶著血肉,揪著疼。
女夷小心的問了一句:“那我呢?”她有沒有一個位置,或者未來,有沒有可能占據到一個位置?哪怕不是第一?
月半七搖頭,將女夷最後一點希望毫不留情的打破:“在到這裡之前,我思考了好一會,才想起你的名字。”
女夷哭出了聲。
這話說的真狠。
“我喜歡他,與身份能力和容貌都無關。”月半七最後道,“我不喜歡你,就不關心你的一切。”
女夷俯趴在花叢中大哭。
“東西我拿走了。你彆喜歡我。”月半七說,瞧著女夷這可憐的模樣,想了想還是又補了一刀,“玄機不知是你盜了衣冠塚,我不告訴他。但是以後,若是你自己漏了陷,他想要揍你,我不攔著,或許還會搖旗呐喊。”
女夷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傻乎乎的看著月半七。似乎是在問,你是不是太無情了?還搖旗呐喊,魔鬼嗎?
話已至此,月半七沒有其他話好說了,帶著東西轉身離開。出了花田後瞧見等在那裡的瑤池。瑤池挑眉問道:“這樣對待暗戀了你三千多年的女夷,是不是太無情了些?”
月半七:“我對她本就無情,還要留什麼情?”
瑤池:“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