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其他的跟蹤器什麼的?”
夏洛克嘲諷地笑了:
“所以你覺得我會浪費一個下午的時間,全程追蹤你的路線,記錄你的表情和對話……說不定你還認為我為你啟用了一台衛星,以便隨時隨地跟蹤你。”
路德維希並沒有被他嘲諷的語氣影響到:
“我知道現在是特殊時期,所以就算你真的在我身上安裝了跟蹤器,我也不會責怪你……我隻是覺得,你至少應該告訴我。”
她清澈的黑色眼睛,直視著夏洛克灰色的眼眸:
“……跟蹤器,有沒有呢?”
櫟樹參差的樹影落在她的眼睛裡,像那片神秘的黑色湖麵上,浮動的天鵝羽毛。
某一刻,他微微張了張嘴,幾乎就要把真相說出口。
但下一刻,他強大的理智,他素來堅定的內心,又生生把他給拉了回來。
想到他這些舉動下更深的目的,想到這是他平生僅見的最大的挑戰,想到他失敗後的結果……
如果他功虧一簣……如果他功虧一簣……
那麼,他將失去一切。
於是他注視著那雙眼眸,淡漠而肯定地說:“當然沒有……維希,我不得不說,你最近有點自以為是了。”
他語氣冷淡,路德維希反倒鬆了一口氣。
她拉拉夏洛克的袖子,語氣裡有小小的討好:
“嗯,福爾摩斯先生,是我懷疑錯你了……為了表示歉意,我請你喝奶茶吧,你喜歡什麼口味,草莓?”
說到草莓……她心裡反射性地發毛。
“草莓還是算了……那麼,喝小黃桃?”
夏洛克頓了頓:
“你不追問?”
“不追問。”
路德維希拉著他的袖子走在前麵,沒有回頭:
“我相信你。”
夏洛克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反手拉住她的左手,與她並肩走在林蔭的小路上。
“奶茶是平民的飲料,摻雜了太多劣質糖,我從來不……去哪家奶茶店?”
路德維希和夏洛克並排站在奶茶店門口。
帶著棒球帽的高中男孩笑眯眯的:
“來點什麼?我們今天推出草莓套餐,有草莓配綠茶,草莓奶茶配錫蘭紅茶,還有草莓粒手工酸奶……”
路德維希微笑著打斷了他:
“不,我們不要草莓的,所有關於草莓的都不要……先生,你想喝什麼?”
夏洛克看都沒看五顏六色的廣告牌:“咖啡。”
路德維希又微笑著轉過頭:
“他說他想要焦糖瑪奇朵,另外給我來一杯蘇打水,謝謝。”
五分鐘後,從不吃劣質糖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平生第一次,手上端著大大的一杯狗頭杯,神情陰鬱地站在倫敦的街頭。
他咬著吸管,卻沒有喝:
“從它的氣味就可以判斷出,它的糖分嚴重超標,而且兌了一定比例的硫,如果我現在把它曬乾燃燒,它就會呈現出黑色……”
而路德維希端著一杯蘇打水,愜意地迎著不冷不暖的晚風:
“我不想聽,先生,但如果你實在不能接受,那還是不要喝了——那邊有垃圾桶。”
夏洛克晃了晃杯子:
“我沒有說不能接受,雖然有點超出底線,但……勉強可以一試。”
他們沿著泰晤士河走,水和淤泥的氣息,從鱗片一樣的細小波浪中掀起。
若再文藝一點,就能聞到一百年前,魚骨和詩人的氣息。
前麵的巷子口擺著一個亮晶晶的小棚子,人們熱熱鬨鬨地聚集在那裡,燈光亮的晃眼睛。
小棚子是臨時用木頭搭的,上麵裝飾著深色的葉子,和淺紫色的大朵波斯菊。旁邊擺著一架鋼琴,有一個穿紫色裙子,頭發淡黃的女孩坐在那裡,手指慢慢地劃過琴鍵。
.14。
她在彈貝多芬的奏鳴曲,訴說著泰晤士河上的月光,愛情,和彆離。
路德維希看著那台鋼琴,黑色的,流暢的。
不是太好的牌子,卻依然那麼美麗。
夏洛克望著她的側臉,忽然說:“你想試試看嗎?”
“試什麼?”
“鋼琴。”
路德維希嚇了一跳,隨即笑著說:“可是我不會彈啊,怎麼辦?”
……撒謊。
夏洛克眼裡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隨即漫不經心地彎了彎嘴角,拉住她往前走:
“沒關係,我會。”
路德維希被他拉著來到鋼琴旁:“你什麼時候學了鋼琴?你會的不是小提琴嗎?”
“新學的……準確時間大概是你被我哥哥綁去喝茶的那一天。”
麥克羅夫特把她綁去喝茶的那天?
夏洛克知道這件事?
路德維希眨眨眼睛:“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隻是忘記了,而且我以為,對你來說這應該不算什麼重要的事。”
夏洛克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隻是對著那個彈鋼琴的女孩微微一笑:
“鋼琴可以借我們用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