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我真的不能耽誤下去了,先生。”
路德維希坐直身子,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腿。
她緊張時的無意識動作……儘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緊張。
“如果我不聽你的,堅持去埃及……會有什麼後果?”
夏洛克語氣淡淡:
“不會有什麼後果,為了避免你指控我剝奪你的公民權利,我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也不會剝奪你的任何權利……但我會給予恰到好處的勸說。”
……恰到好處的勸說?夏洛克居然知道“恰到好處”這個詞?
“比如?”
夏洛克看著她:
“比如今天飛往開羅的航班因為中東政治風險,全部取消……或者更溫和一點,你乘坐的那架飛機因為氣流原因在法國迫降。”
“……”
他皺起眉頭:
“但是這樣太麻煩了……我還要把你從法國接回來。”
“……”
……這果然是“恰到好處”的勸說。
政治風險,氣流問題,這些都是不可抗因素……誰能說他乾涉了她的行為自主權?
乾的真是漂亮,福爾摩斯先生。
……
領口很低的女服務員再一次走過來,這一次不是擦桌子也不是擺弄桌子上的乾花,她把幾個精致的小碟子放在桌上:
“你們的甜點……菜已經上完了,請慢用。”
她的聲音如此悅耳懂動聽,就像她手上的仿珍珠手鐲,大顆滾圓珍珠互相碰撞。
為了這一趟,女服務員特意修飾了妝容,濃重的眼線和纖長的睫毛下,眼波流轉,風情萬種。
一個難得精致的美人。
隻可惜餐桌上的兩個人正在對峙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她。
一個是對女人沒興趣,一個是根本對人沒興趣。
白白浪費了一個尤物。
……
女服務員微微笑了笑,一點也沒有被打擊到的意思,端著餐盤又下去了。
……
路德維希盯著桌子上一條條原生態的木紋,覺得冷笑都難。
“你知道嗎?我一直都相信你,先生。”
她慢慢地說:
“無論你的結論有多麼驚世駭俗,無論你的行為有多麼不同尋常,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過去的每一件事,我都相信你……”
她拿起杯子,又放下:
“但這一次,不行。”
夏洛克理所應當地說:
“你當然應該相信我,無論從哪個角度,我都應該是你最信任的人,沒有理由這件事情例外,也沒有理由……”
他頓了一下:
“……遇見那個咖啡館老板就例外。”
“那是因為,一旦我相信你,我人生的百分之八十就不見了,蒸發了,消失了……那你告訴我,我是誰呢?”
她聲音很輕,像晚風裡舒展開的綠色葉子: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墨綠色嗎?是因為我門口曾經種過一株茶花,可你現在告訴我,那株茶花是不存在的……那我究竟是為什麼會喜歡墨綠色?我的性格,我的愛好,我的一切,都是從哪裡來的呢?”
按照夏洛克說的意思,她從中國來,經曆死亡和蘇醒,她那些關於家的記憶,她的小哥哥。
這是都是……幻覺?
那她對於《福爾摩斯全集》的記憶呢?
但是想一想,如果用夏洛克的理論,這也可以解釋,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證明這本書真的存在,而不是她在腦海裡虛構的產物。
畢竟除了這些人名,裡該出現的劇情:四簽名,血字的研究,冒險史,萊辛巴河瀑布……到目前為止,一個都沒有出現。
甚至這還有可能是那些宗教分子的心理遊戲——他們在她的記憶裡編造了一本推理,讓她崇拜那本書的主角福爾摩斯,從而把她引來貝克街。
於是,原本不相交的兩條線,相交了。
這樣連艾瑞希會提前在貝克街開咖啡館也解釋得通了。
……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再想下去,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了。
再想下去,她怎麼救安和?
她怎麼救一個……不存在的人?
……
路德維希把視線收回來:
“所以,我不能相信你。”
夏洛克看著她,想要說什麼。
卻又因她下一句話,緊緊抿住了唇。
“而且,如果我相信你,我認識的那個艾瑞希就成了虛幻,不存在了,而眼前的這個成了陰謀,救不得了……那誰來救他呢?他就真的要死了。”
……這句話邏輯不對。
她的意思像是……即便艾瑞希已經被證實和埃及恐怖分子有某種關係,她依舊因為這個人的生死,而拒絕相信他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