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是他阻止她去埃及,威脅迫降飛機,並揭發她父親學生偽造論文的罪證,導致她交易泡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故友死在自己麵前。
第三次……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亞圖姆挑選時機的眼光,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讚歎。
第三次,她還會不會,再相信他?
……
夏洛克理好了襯衫領子,轉身麵對雷斯垂德,眼神冰冷:
“顯然亞圖姆計算好了每一個細節……這的確是一個難得一見的,令人熱血沸騰的對手。”
……的確奇葩得難得一見,可你看上去一點也不熱血沸騰。
雷斯垂德還半趴在沙發上,朝上瞥了他一眼:
“你還好嗎?”
“當然。”
他走到沙發邊,把已經被他手心裡沁出的汗水抹濕的手機放回大衣口袋,居高臨下地看著雷斯垂德,臉色一如既往地平靜:
“我很好。”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感覺還不錯的話,能不能把我從這該死的地上扶起來而不是盯著我看?你那一拳打的太重了。”
“……抱歉。”
夏洛克終於發現雷斯垂德現在的姿勢有多狼狽了,朝雷斯垂德伸出手。
雷斯垂德勉強借了一點力,坐回沙發上:
“我接受你的抱歉……但真是讓我意外,你居然有覺得抱歉的時候?”
“當然有。”
夏洛克嘲諷地說:
“因為我沒想到蘇格蘭場的探長如此不堪一擊……這說明單憑肌肉判斷攻擊力是不準確的,演繹推理法有待完善。”
……他突然又不想接受這份抱歉了。
夏洛克在沙發邊走了兩步,忽然停下,像承認一件極普通的事情一樣說:
“這一局,我由於一些理解上的偏差,稍微落後了一小步……但這並不是最終結果,我和他的戰鬥還沒有結束。”
理解上的偏差?
雷斯垂德也坐直了身體,看來恢複過來了:
“總體來說你還是贏,彆忘了,現在埃及教會在倫敦的據點被我們拔得所剩無幾,他隻不過是一個光杆司令。”
“這就是問題所在。”
夏洛克朝路德維希的房間走去: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據點,他在乎的是遊戲本身,他也不在乎財富和勢力,他想要的是巔峰……神所在的高度。”
雷斯垂德沉默了一會兒:
“所以他必須打敗你?”
“或者更恰當一些——毀掉我。”
他把路德維希的手機放進大衣口袋,床上還放著婚紗拆下來的包裝,夏洛克掃了一眼包裝盒,目光忽然凝住了。
他慢慢撕下包裝盒上的標簽,放在眼前看了看。
隨後,他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
雷斯垂德的聲音從客廳裡傳來:
“那個艾瑞希-波西瓦爾,我們是否還要調查他?”
良久。
良久,他才聽到夏洛克輕聲說:
“不用了……對他的指控,被撤銷了。”
……
房間裡,夏洛克看著剛才手機上傳來的幾張照片。
照片來自他放在街上的流浪漢,拍攝的是那些假新娘身上婚紗的近景。
麵料是好的,但是看得出針腳匆匆,顯然是臨時趕製出的成品,和維希穿的那件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如果不是電子眼像素太低,他隔著一百米就能辨認出來。
而包裝盒上的標簽,表明這件婚紗是客人自己設計,商家隻負責製作。
製作時間是一個星期之前,在艾瑞希生病住院期間,數量僅有一件。
……如果艾瑞希-波西瓦爾和亞圖姆是一夥人,以亞圖姆追求完美的性格,完全可以在一個星期前就開始準備,沒理由使用這麼粗糙的次品。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根本不是一夥的……亞圖姆通過某種方式知道了艾瑞希和維希之間的關係,獲得了婚紗的設計樣本,順手利用,自導自演了一出精彩的戲碼。
戲碼的首幕,是中國街老板莎士比亞。
因為忙於做路德維希的精神分析,還要對付亞圖姆層出不窮的小計謀,這種三分以下的案子都被交給了雷斯垂德處理,他隻過問了最後結果。
——失誤的開始。
而戲劇正劇開始的時間,就是路德維希穿上婚紗去見艾瑞希的時候……她什麼時候穿上婚紗走出貝克街,這出滑稽劇就什麼時候上演。
恐怕連那個出租車司機,也是安排好的。
他清楚地記得,她出門時不僅沒有帶手機,還沒有帶錢——在道路擁堵根本跑不了的情況下,哪個司機會讓她這樣輕易地坐霸王車?
……
窗簾邊是路德維希的書桌,沒有什麼化妝品,也沒有什麼首飾,桌子上乾乾淨淨的,台燈邊隻有一瓶墨水,和一支筆。
換下的鞋子和衣服淩亂地放在床邊,這兩天她都沒有怎麼回過貝克街,忙於應付死亡和……他。
她永遠見不到那個咖啡館老板最後一麵……因為他。
這是亞圖姆毀掉他的第一步。
為了造成不可彌補的隔閡,艾瑞希,一定會死在她到達之前。
……殺死一個快要死的人,需要哪些步驟?
不,連步驟都不需要。
那就像碾碎一朵花朵一樣輕而易舉,隻需要一陣風,香氣就會散去。
……
夏洛克慢慢把手機放回大衣口袋。
……現在他不是百口莫辯了。
麥克羅夫特說的對,他太過於迫切地想要證明一件事,太想要把某個形象從她腦海裡趕跑……以至於他如此輕率地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了口。
即便他說出口的時候,已經指明了這隻是勸阻她涉險的猜測,即便那個時候,證據其實充分得已經可以下定論……但誤導就是誤導,沒有什麼理由能為他開脫。
……
夏洛克一言不發地關上房間的門。
雷斯垂德在他身後說:“你現在是要去醫院嗎?”
“嗯。”
雷斯垂德看著他修長的背影:
“你最好確定你是去安慰她,而不是去雪上加霜。”
“……”
仿佛是猶豫了一下,雷斯垂德在他走到門口時,才再度開口:
“你說你是因為理解上的偏差才造成失誤……那個偏差是什麼?”
口袋裡的震動響起,夏洛克麵無表情地拿出來看了一眼,又麵無表情地把手機放回去。
他把手放在冰涼的銀質門把手上……他還記得這個門把手是經過她各種威脅之後,他才假裝勉勉強強地買來。
“是‘征服’這個詞……需要征服,意味著還沒有獲得。”
——所以他排除了路德維希。
他轉開門把手,淡淡地說:
“而那個時候,我以為……那已經是我的了。”
……
手機還沒有黯淡下去的屏幕上,還能看清,方才發來的是一句簡短的話。
那是亞曆山大在埃及向阿蒙神求取的神諭的前半段,曆經幾百年的時光,在倫敦某個肮臟的地下賭場再度響起,現在又出現在了他的手機上——
“你將征服世界,但是,隻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