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像是要說服誰一樣,又用更加肯定的語氣說了一遍:
“他死了。”
“……”
夏洛克收攏了手臂,更緊地抱住了她。
良久,他才在她耳邊,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重複道:
“是的,他死了……維希,他已經死了。”
路德維希正在醫院櫃台邊辦理安和的出院手續。
——沒錯,出院。
對於生者和死者的區分,英文比中文更加一視同仁。
夏洛克雙手放在大衣口袋裡,就像貓盯著鐘擺一樣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你確定你真的不需要我的幫助?”
“嗯。”
路德維希把身份證件遞過去:
“不需要。”
“安慰?”
路德維希伏在桌子上填表,幾縷發絲垂在雪白的紙上:
“謝謝,但你已經安慰過了。”
夏洛克手肘放在桌麵上:
“安慰可以有更多嘗試的可能性,角度,力度,頻率……”
路德維希終於忍不住,擱了筆:
“……你可以先回去嗎?抱歉,我是說,剩下的事我自己會處理的,你回去休息一下?”
她正在努力回想自己各種證件信息,偏偏今天福爾摩斯先生平常的高貴冷豔都喂了狗。
“……”
夏洛克冷淡地看著她,語氣裡聽不出什麼特彆的情緒:
“這是……用過就扔?”
“這個歸納很好。”
沒想到路德維希居然點了點頭:
“鑒於你今天展現出來的人生價值已經超過我的預期,所以現在不要再陪著我耗費你的時間——”
她用筆尖指了指門:
“你可以去拯救世界了。”
“……”
夏洛克看著她的臉:
“你的臉色很蒼白……你確定你沒事了?”
“沒事了,我確定。”
路德維希盯著雪白的紙,黑色的墨水慢慢地在紙麵上泅開一個墨點。
他們家寫字都喜歡頓筆,安和,爺爺,她,都是一樣。
“那教堂呢?”
夏洛克劃著手機屏幕嗎,上麵是他剛才找到的,關於葬禮的各項步驟和風俗:
“停放屍體的地方通常都是教堂,你聯係好了嗎?還是先把他放在太平間?”
太平間?
路德維希筆尖頓了頓,想起太平間裡那一個個冰冷的房間,和房間裡,金屬的,灰色的,小小的停屍櫃。
“不,他不去那種地方。”
她沒有停頓很久,繼續往下寫:
“我打算帶他回貝克街,先停一個晚上,點蠟燭,祈禱,祝福,明天再送往……”
她沉默了一會兒:
“……殯儀館。”
夏洛克皺起眉頭:
“貝克街?哦,維希,你打算讓他坐在貝克街的沙發上喝一晚上威士忌嗎?”
“家裡沒有威士忌。”
“這個不是重點。”
夏洛克握住她拿筆的手:
“難道你想把他放在客廳?這太荒謬了,或者你想把他放在你床上?哦,這絕不可能,我不會同意的……”
“我會把我的床空出來停放棺材。”
路德維希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
“另外,有一點你需要明白,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每次打掃都能在沙發底下掃出手指,每天早上都能在微波爐裡看見福克斯先生的手臂,你永遠把眼球和巧克力放在一起,冰箱裡充斥形形□□的十二指腸和頭顱……我忍他們很久了,但是我秉持著寬容的原則,沒有把它們掃地出門。”
她平靜地說:
“綜上……我絕不是在和你商量,因為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
“……”
夏洛克抿了抿唇:
“教堂比貝克街寬敞得多,我們完全可以找一個……”
“他不信奉胸前掛十字架的宗教,這個宗教估計也不會接納他。”
“我還是不能理解你為什麼要把他帶回家……”
“你不用理解。”
路德維希站起來,把填好的表格交給守在一邊的護士,轉身麵對著夏洛克:
“你隻有兩個選擇——你反對,我把他帶回家,或者你同意,我依然把他帶回家。”
“……”
她的口吻就如她所說,毫無商量餘地。
“好吧。”
一分鐘的對峙後,夏洛克勉勉強強地說:
“隻能一個晚上……不能放你床上。”
“看吧,dealclose.”
路德維希伸出手,並沒有說要什麼。
但沉默顯然不是溝通的障礙,因為夏洛克已經把她的手機拿出來,放在她伸出的手心上。
“你已經挑好殯儀館了嗎?”
“嗯。”
路德維希從手機裡翻出她之前拍下的一張名片。
沒錯,她要找的是她昨天晚上經過太平間時遇見的女孩。
據她說,她能看見在走廊裡,因為不願意接受焚燒,而四處遊蕩的死人。
手機屏幕上顯露出名片的照片,設計的非常簡潔,除了地址和殯儀館名稱,隻印有三個聯係人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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