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儀沒想過周光彥會找過來。
她對周光彥沒興趣,也並不覺得周光彥對她興趣很大。昨晚給她錢,不過是一時興起,她沒收錢,也沒加他,她想他明白這是一種沉默的婉拒。
所以趕早課時在寢室樓外看見周光彥身影,她很驚訝。
前兩次見周光彥,都是在會所包廂,沈令儀還是頭一次白天在室外見著他。
清晨陽光灑下,他逆著光,對著寢室樓,雙手揣兜,百無聊賴的樣子。深灰色襯衫和西褲將身形襯得清瘦修長,脊背挺得筆直,麵上是傲慢又玩味的神情,打量著周圍一切,直到沈令儀出現,那雙深邃眸子看向她,陰鷙狠戾的目光變得柔和,慵懶而散漫。
他衝她笑了一下。
沈令儀不確定這人是不是來找她。
他隻是對她笑一下,而不是開口跟她打招呼,沈令儀不想自作多情,便也隻對他笑一下,加快腳步離開。
“吃了麼?”
身後傳來低沉而磁性的聲音。
沈令儀發現,周光彥這人講話語氣也是慵懶的,莫名透著股自信和傲慢。
她不太喜歡。
“沒呢。”沈令儀定住腳步,回頭看他。
周光彥跟上來,與她並肩而行:“那一起吧。”
沈令儀有些無語,拒絕得很直白:“周先生,我還小,不想談戀愛。”
她以為周光彥會生氣,沒想到這人樂了,噗嗤笑道:“你覺得我想跟你談戀愛?”
那不然呢?昨晚要給我那麼多錢,今天一早就來樓下堵我,意圖還不夠明顯?沈令儀想。
她瞪著周光彥,心裡有股火,冷下臉來:“你要是不想跟我談戀愛,就彆來騷擾我。你的錢我沒收,所以我也沒義務陪你浪費時間。”
周光彥敏銳地抓住她話裡的漏洞:“那我要是想跟你談戀愛呢?”
沈令儀認輸了。她發現自己壓根不是周光彥的對手。無論是跟他談戀愛,亦或是與他為敵,最後都是輸得一敗塗地,被他按在地上摩擦的結局。
她單純直白,又涉世未深,心裡想的都寫在臉上,可憐巴巴看著他,小聲求道:“周先生,我們不是一路人,你就彆打我主意了,我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周光彥比剛才更樂了,笑得很歡:“不說這些,先吃飯。”
沈令儀站著不動,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含著怒意瞪他:“你這人怎麼聽不懂話呀!”
周光彥仍是笑:“我又不是非要跟你怎麼著,隻不過一時興起,想跟你吃個飯而已。”
這話沈令儀是信的,他們這種富家子弟,一時興起的事兒太多,興頭上來了,哪管彆人死活。
沈令儀也看出來了,她要是不跟周光彥吃這頓飯,這人肯定還得纏著她。
“行,我答應你,改天一起吃飯,今天不行,我得趕早課,上完課還得去我姐姐家。”
沈令儀沒撒謊,頭兩天就定好了,今天要去姐姐那兒。
周光彥點頭,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見她沒走兩步又回過頭來:“周先生,我隻是個窮學生,請不起你,到時候咱倆AA啊。”
她一臉認真,說得十分誠懇。
周光彥沒憋住,噗嗤笑出了聲。
那是沈令儀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麼開心。
後來在一起那幾年,兩個人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事吵得不可開交,彆人都說,周光彥不愛笑,可沈令儀發現,隻要他跟她在一塊兒,他還挺愛笑的,前一秒還在吵,下一秒就能被她氣笑。
·
周光彥去到宋臨家,沒在那兒找著沈令儀,倒是被宋臨和沈小樓狠狠一通罵。
他和宋臨雖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鐵瓷,可論起親疏,宋臨是沈令儀姐夫,宋臨自然要站在沈令儀那邊。
周光彥自知對不起沈令儀,挨了罵不還口,心裡琢磨,聽他們這些話,估計還不知道沈令儀懷孕和手術的事。
他思忖一番,決定不把這事說出來。
沈令儀要是願意告訴他們,他們自然會知道,她要是不提,他也不先開這個口。
她臉皮薄,這種事讓彆人知道,肯定覺得丟儘顏麵。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沈令儀找到。
周光彥朋友多,電視台也認識人,聯係了台裡那位朋友,人說沈令儀今天請了病假,周末本來該加班,帶她的老師見她生病,便給取消了,換彆人來頂班。
周光彥坐在車裡,一根接一根抽煙。
沈令儀就是有這種本事,輕而易舉讓他氣得要死。
他氣她隱瞞懷孕,氣她躲起來,可也心疼她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一想到她自己跑去做手術,拖著虛弱的身體藏起來,周光彥心臟就扯著疼。
他不停地撥著沈令儀號碼,機械的聲音不停提醒他對方已關機。
她是故意關機,不想被他找到,還是手機沒電了?在外麵手機沒電了,怎麼付錢?她帶現金了嗎?這麼晚了,她是在酒店,還是哪個朋友家裡……
周光彥聯係過沈令儀那些朋友,都說不清楚沈令儀在哪,他不知道這些人的話是真是假。
情緒極端焦灼煩躁時,周光彥準備報警,轉念又覺得,以沈令儀的性格,她就是躲,也躲不了幾天。
她對彆人溫柔,偏偏對他脾氣暴,火要是上來,哪管他是什麼身份地位,翻臉比翻書還快,儘說些狠話折辱他。
她為他打了孩子,心裡一定又絕望又憤怒,恨不得殺了他才好。
以她對他的了解,這口氣,她是一定要出的。
周光彥料到沈令儀會回來,但沒料到回來得那麼快。
淩晨一點,他回到大學城那套房子,在臥室裡,看見了正抱著自己哭的沈令儀。
沈令儀哭了很久,沉浸於悲痛世界,沒有察覺有人推門而進,直到周光彥出現在跟前。
她仰起頭,一雙鹿眼淚光盈盈,眨也不眨地望向他,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
她很想叫一聲周光彥的名字,可喉嚨像是被緊緊堵住,唇瓣微漲,什麼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