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她忽然發現,自己壓根就不了解自己兒子。或者說,從來沒有了解過他。
她也不知道沈令儀到底是個什麼妖精,用了什麼手段啊,讓周光彥對待孩子的態度發生了巨變。
無論是旁人口中的沈令儀,還是她親眼見過的沈令儀,都不過隻是個作天作地心高氣傲,心思寫在臉上的小姑娘而已。
方瑾不懂,真的不懂,這種段位的小姑娘,怎麼就把自己那情場裡浪了多年,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兒子,給治得死死的?
怎麼彆的女人懷孕,周光彥會逼著打掉,沈令儀懷孕,他就逼著生下來?
難不成這姑娘真會什麼妖術?
方瑾心口難受,氣不順,腦子也亂作一團,穩了穩神,強裝淡定,問道:“你在哪裡?”
沈令儀報出大學城這邊的地址。
“明天周一,光彥應該很忙,我去接你出來。”方瑾冷冷說完便把電話掛了。
沈令儀放下手機,扭頭看向窗外。陽光正盛,暖烘烘落在她冰冷的身上,像是一個溫暖的懷抱,無聲無息,毫無保留地將她包裹起來。
她想起了自己的媽媽,難過得落淚。
要是媽媽在就好了,她想。
要是媽媽還在,可能會打她,罵她,但也一定會儘心儘力疼她愛她。她在彆處受了委屈,媽媽一定會緊緊抱住她……
其實很多事,她可以告訴姐姐,她相信姐姐會像媽媽一樣愛她,事實上的確是這樣,可她就是不想說。
姐姐也隻比她大幾歲而已。姐姐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已經為她操夠了心,她不希望姐姐好不容易歸於寧靜的生活再被自己這些雞零狗碎的破事打擾。
沈令儀赤著腳,坐在地板上,閉上眼睛,抱住自己,想象著被微笑的媽媽緊緊抱住。
周光彥在公司忙了一上午,快兩點才得空休息,忙完第一件事,不是吃午餐,是給沈令儀打電話。
連打兩個那邊都沒接。他已經有了心理陰影,隻要聯係不上沈令儀,就感覺她出事了,焦躁難安。
打給照看沈令儀的保鏢,得知她一直沒出門,周光彥才放心,可緊接著,保鏢告訴他,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肯下樓吃飯,也不讓保姆進去,周光彥的心又懸起來。
他始終深信,自己在意沈令儀,比她在意自己多得多。所以沈令儀一哭,一難受,他沒法做到像對彆的女人一樣,完全無動於衷。
很多時候即便麵上不為所動,心卻揪著,藏在內心深處的情緒,也總是因為她而起起伏伏。
他不知道這種在意能不能稱之為愛,但至少,絕不是淺嘗輒止的喜歡。
沈令儀精神狀況不好,情緒不穩定,內心脆弱敏感,周光彥早已預料到,所以不感到意外。
她要是表現得開心,那才叫他起疑。
周光彥心疼她,但也並未多想,下午緊趕慢趕,總算把本該加班才能完成的任務,在下班之前全部搞定,就為了早點回去陪沈令儀。
他其實很能理解沈令儀的苦衷。
父母雙亡,跟著唯一的姐姐在京州相依為命,為數不多的幾個親人多遠在家鄉,她能依靠的人很少很少。
如今懷了孕,這個孩子,除了周光彥,沒人想留下,包括沈令儀自己。
不難想象,自從懷孕以後,沈令儀承擔了多麼巨大的心理壓力。
她膽子那麼小,那麼怕疼,又那麼怕死,硬生生守著這個秘密,從未主動對任何人傾訴。
要不是那天周聞笙在醫院碰巧看見,說不定現在她腹中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周光彥忽然一陣後怕。
怕失去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也怕沈令儀在手術台上出事。
或許,這就是命運使然,周光彥想,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沈令儀不能和他分開,他們的孩子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流掉。
他坐在車裡,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那些大手牽小手的人,不禁聯想到了自己和沈令儀的孩子。
想到了他們牽著孩子的手,走在林蔭道下,孩子蹦蹦跳跳踩影子。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畫麵。他忽然笑了一下,笑自己想得可真遠。
車半路途經一家童裝店,周光彥讓司機停車,獨自走進店裡。
這是他頭一次來這種地方。
周光彥很少逛街,買東西這種事,一般都是吩咐下屬去做。
服裝要麼在商場買,要麼穿定製。
以前他從未想過要給孩子買什麼,因為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孩子。
這家童裝店賣的都是些雜牌。周光彥留意了一下標價,價位對他來說相當於不要錢。
店裡隻有一個胖胖的女人,見看見周光彥進來,有些訝異。
他渾身上下都是奢侈名牌,舉手投足皆貴氣,這樣的人。不應該出現在街邊這種小店,老板娘心想。
“您好,打算給孩子選什麼樣的衣服?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老板娘放下手機,起身熱情招呼顧客。
“暫時還不知道。”周光彥如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