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儀今天得回學校領畢業證和拍畢業照。
幾個月前,班裡同學就各自四處實習,這麼久以來頭一次班裡人聚這麼齊,連白星綺這大明星都回來了。
短短兩個月不到,發生了這麼多事,沈令儀隻能自己壓在心裡,無法跟誰訴說,看見同學們發自內心的笑容,心裡更是淒涼難過。
儘管平常班級群裡也有人閒聊,但許久未見,大家一碰麵,還是熱絡地聊了起來。
沈令儀心事重重,隻覺這樣的自己和同學格格不入,大家聊得熱火朝天,她特意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白星綺進了演藝圈,小有名氣,一來就被大家圍成一團。
"大明星,謝謝你包場請咱班同學看電影啊,演得可好了,我哭得稀裡嘩啦的!"
"對對對我也是!星綺你可真厲害,演技太牛逼了!"
“那可不,人家星綺有天賦,自己也努力,天賦和努力,兩者缺一不可!”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誇著,白星綺虛心笑笑,眼睛卻看向角落裡的沈令儀。“咱們快領學士服吧,穿好衣服去拍照。”她指了指講台上那堆衣服和帽子。趁大家都去領衣服了,白星綺快步走到沈令儀身邊,伸出手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麼呢,令儀小寶貝!"
沈令儀正望著窗外思緒紛飛,忽地一愣,扭頭看過來,強顏歡笑: "發呆呢,星綺大明星。"
白星綺在她旁邊坐下,挽起她胳膊: "感覺你對我越來越冷淡了,微信上發消息愛答不理就算了,見了麵也冷冰冰的,好像對我完全沒興趣。以前你還關注我在片場怎麼樣,遇到什麼事兒,最近都不怎麼搭理我!說,你是不是變心了,外頭有人了?!"
沈令儀啞然失笑,想起那個一臉口紅印卻還在說“你聽我狡辯”的搞笑熊貓頭表情包,不禁逗起她來: "沒有,你聽我狡辯!雖然外麵彩旗飄飄,家裡還是可以紅旗不倒的嘛!"
白星綺見她終於笑了,也跟著笑起來,見她大熱天穿了件長袖薄衫,撩起袖子問: “這天氣外邊兒都能蒸包子了,你怎麼還穿——"
話沒說完,白星綺忽地頓住,臉上笑容消失不見。沈令儀反應
過來想把手腕遮起來時,她已經看清了。"怎麼回事?"白星綺抓著沈令儀胳膊,不讓她把手抽走。
教室人多嘴雜,沈令儀怕被人看見,四處望了望,隻得小聲求道: “我先遮住,出來跟你說……"
她起身往外走,白星綺冷著臉跟出來,在門口聽見有人喊: “星綺,令儀,你倆不領衣服了?”白星綺扭頭過去隨手找了兩套捧在懷裡,追上沈令儀。“到底怎麼回事?”她快步跑上前,擋住沈令儀的路。
沈令儀低頭,避開白星綺視線: “先去拍照吧,一兩句話說不清。”白星綺還是堵住路不讓她走: “你就告訴我,是不是周光彥乾的?”沈令儀聲音很小,很輕: "不是,是我自己乾的。"
白星綺白眼翻上天: “你自己乾的?嗬嗬,那也是姓周的給逼的!這狗東西真他媽不是人,畜生都比他有良心!你那麼年輕跟了他,到最後自己拍拍屁股準備結婚,還害得你想不開——"
“彆說了星綺,”沈令儀急得趕緊捂住她的嘴, "彆讓人聽見!"
雖然知道閨蜜心疼她,氣不過想罵周光彥,可沈令儀還是怕被彆人聽了去嚼舌根。關於自己的謠言,早就滿天飛了,也就班上同學對她好,不亂傳,可她心裡,還是忍不住難受。
聽到這話,白星綺更是生氣: “沈令儀啊沈令儀,早八百年我就跟你說過,做人臉皮不要這麼薄,臉皮得厚一點——不對,得厚如城牆才行!你看看宋臨周光彥梁曉,他們那撥王八蛋,哪個臉皮不是厚得要死?家世背景這些就不說了,咱們輸就輸在臉皮太薄!我算是看開了,也豁得出去,不然早就被氣死千八百回了。"
沈令儀紅著臉,抓起她胳膊: “走吧彆說了,先去換衣服拍照。白星綺搖頭歎氣,牽起沈令儀另外那隻沒受傷的手,往樓下走去。
兩人心裡都有事,心情都不好,拍照時都是強行擠出笑臉,好不容易拍完,大家一起聚餐,這頓散夥飯兩人沒怎麼吃,純屬過去湊數。
好不容易熬到散場,白星綺拉著沈令儀走出飯店,戴上墨鏡拐進旁邊一家咖啡廳,直奔包間。進了包間門一關,還沒坐下,白星綺抱著胳膊,低下頭,墨鏡滑下大半,露出她凶巴巴的眼神。"趕緊給我說清楚,手上這傷怎麼來的!"
真要把這事兒的
來龍去脈事無巨細說清楚,得牽扯出好多人,沈令儀不願透露太多,含含糊糊說道: "就是分手分得鬨心,一衝動,想不開,就傷害自己了……"
"屁!"白星綺一看她那遮遮掩掩的樣兒,就知道她肯定有事瞞著, "分手誰不鬨心?以前你跟周光彥吵得再厲害,不也沒這麼傷害過自己?再說了,你這麼膽小,還暈血,要不是被他逼到沒辦法,肯定不會做這種事!"
沈令儀心虛,不敢跟白星綺犀利的目光對視。懷孕又流產這事,她從沒主動告訴過彆人。這是永遠烙在人生中的傷痕,她隻想永遠埋在心底,不再對任何人提起。
“我就是覺得這麼些年,太不值當了……瞎,彆提這事兒了行麼?我跟他都說好了,翻篇了,往前看。他估計也快結婚了,以後我們不會有任何往來。"
沈令儀說完,鼓起勇氣抬頭看向白星綺,咧嘴笑起來: “現在多好啊,畢業了,又能開始新的生活,作為閨蜜,你該為我高興才對呀,彆因為那個過去式生氣啦。"
白星綺歎了口氣,想想也是,眼眶泛紅,點了點頭將她抱進懷裡: “我就是心疼你嘛……不過你說得對,是該向前看。"
沈令儀也紅了眼,抱住她: "知道你是心疼我,傻瓜,我也心疼你呀。"
沈令儀覺得,白星綺受的苦,一點都不比自己少,隻是她更堅強,更樂觀,也更灑脫。沈令儀一直都很羨慕她這樣的性格。
兩個人陷入沉默,良久,白星綺低頭,語氣有些懊悔: “都怪我,當初把你帶進這個圈子裡來,要是當時不拉著你來,就不會認識周光彥,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不愉快的事了。說到底,是我把你推進火坑的。"
沈令儀拚命搖頭: “彆這麼說,要怪就怪我自己,那時候什麼都不懂,一心想著靠自己賺錢,錢沒賺著多少,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她抬手抹掉眼淚,忍住鼻酸: “後來我才明白,是我自願拿青春去賭的,願賭服輸,這是命運給我的懲罰。
白星綺久久無言。
半晌,沈令儀破涕為笑: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想喝什麼,我請客,咖啡奶茶還是請得起的。”
白星綺搖著頭,苦著臉: "減肥呢,哪敢喝這些
!"
沈令儀笑笑: “果然是大明星,注重身材管理。”
白星綺來回打量她: “彆老說我,看看你自己吧沈令儀,怎麼感覺你瘦了好多啊!彆是在絕食吧?"
自從發現懷孕,沈令儀就開始鬱鬱寡歡,後來連著發生那麼多事,小產又極傷身子,她一天比一天瘦,叫人看著都心疼。
“絕食倒沒有,不過確實沒什麼胃口吃飯,昨天開始好轉了,晚飯吃了很多呢。”昨天晚飯是林然做的,意外合沈令儀胃口,這麼久一來,她頭一次吃東西吃到撐。
白星綺捏捏她胳膊,又摟了摟她的腰,皺眉警告: “限你一個月內增肥十斤,否則晚上窗戶暗鯊你!"
沈令儀被她逗樂,眨了眨亮晶晶的鹿眼: “我儘量。”
閨蜜兩個好久沒見,聊起來沒完,直到下午四點,白星綺要趕飛機去新劇組拍戲,才依依不舍分開。
目送白星綺上車,車子消失在視線裡,沈令儀才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前,她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家咖啡店。
當時白星綺忙著逼問她,吃完散夥飯,隨便找了家最近的咖啡店進去,白星綺不知道,以前沈令儀和周光彥來過這裡。
那是大一的事了。
那時候他們還沒在一起,周光彥提出試試,沈令儀當然是不同意。她一天不同意,他就天天去學校堵她。
後來沈令儀想不明白,怎麼這人這麼閒?在一起後明明忙得暈頭轉向,陪她的時間都少,在一起之前,倒是大把時間來學校堵人。
她被堵得煩了,又怕彆人說閒話,隻好上了他的車。車開出一段距離,周光彥停在這家咖啡店外,帶她進裡麵開了個包間。就是在那個包間裡,周光彥提出,要送她房子和車。她知道,要了就等於答應跟他在一起,自然是不會要的。
聽見她拒絕,周光彥倒也不氣,笑了笑,側頭彈了下煙灰,又抬眼看她。“睡都睡過了,就彆矯情了。”他淡淡開口,唇角噙著玩味的笑。沈令儀攥緊手心,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臉有多紅,恨他無恥,更恨自己那晚太輕浮。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不清醒……”她絞著手,憋著淚,努力不讓自己哭。
周光彥聲音裡笑腔很濃: “是麼?我記得你唱《小寡婦上墳》讓我出醜那會兒,很清醒
啊。後來咱倆出去,上一秒還吵架,下一秒我吻你,你也就掙紮了幾秒,是從那時候起,開始不清醒的?"
沈令儀拚命想從記憶裡刪除的那些事,被他這樣用戲謔的口吻輕飄飄提起,她把頭埋進胸口,窘迫得幾近窒息。
那晚在會所包廂,她讓周光彥難堪,還當眾潑了他一臉酒就跑出去,周光彥追出來,兩人在會所門口吵,引來不少人看,圍觀路人都以為是小情侶吵架。
周光彥嫌丟人,把她拽進車裡,接著吵。
吵得實在是氣,沈令儀瞪著眼嚷嚷,罵他一大男人,跟小姑娘計較,不是爺們兒,沒種。
周光彥怒極反笑,讓她再說一遍,她偏要氣死他,梗著脖子重複三遍,第三遍還沒說完,忽然被他捧著頭,劈頭蓋臉吻起來。
那是沈令儀的初吻。
沈令儀幻想過很多種初吻發生的場景,萬萬沒想到,自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人捧著臉強吻。起初周光彥吻得很沒有章法,完全就是強製蓋住她那雙粉唇。
她從震驚中回過神,拚命掙紮,雙手被他死死按住,這人整張臉貼上來,開始變成另一種吻法。依然是在強製索取,可又吻得綿長而深情。
口中帶著淡淡的酒香和煙草味。
身上是清涼的薄荷沐浴露味道。
沈令儀根本逃不掉。
她那麼年輕,純潔如白紙,這個吻如同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
一種奇特的,青春期曾經萌芽過,卻被她羞澀扼殺的感覺,被這個吻重新勾了出來。
她被吻得渾身發熱,也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