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是你吧?”
薑袖袖說。
她淡淡地看著葉明,聲線波瀾不驚。
在她的對麵, 一片昏暗裡, 葉明深黑色的眼神微微一動。
他歪了一下頭, 緩緩道:“許白?”
他的聲音輕輕的,還帶著一絲驚訝, 讓人聽不出半點問題來。
薑袖袖定定地看著他:“是啊。”
她不知道葉明要耍什麼花招,也許是狡辯, 也許是裝傻, 但她已經不會再被輕易忽悠了。
她的全身都緊繃著, 警惕地看著葉明——這個在昨日, 她還無比信任的男人。
她看著他走到自己身邊, 微微低下頭, 俯視著自己。
他要說什麼?
薑袖袖不知道,可是她心裡,卻有很多想說的話。
她想問許白這樣做是為什麼, 玩弄她的感情是不是很有意思?
她想問許白看著她被耍得團團轉,是不是覺得很得意?
無論他是想獲取現實世界的信息,還是單純地對她抱有好奇,要是隻做普通朋友都還好。
可是從葉明向她表白的那一刻起, 所有事情都朝著無法挽回的局麵傾斜而去。
他這是欺騙, 她無法容忍。
然而讓薑袖袖萬萬沒想到的是,沒等她說什麼, 葉明就靠近了她。
一片寂靜裡, 他忽然低下頭, 吻住了薑袖袖的唇!
他的動作很快,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裡,薑袖袖就感覺到眼前一黑,嘴巴被狠狠咬住。
他的力氣很大,親吻人的時候並非淺嘗即止,而是以一種強有力的姿態,向薑袖袖侵略而來。
也許是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薑袖袖沒來得及喘兩口氣,便被葉明堵住了呼吸。
窒息感漸漸湧上來,她想要掙紮,卻又抵不過。
恍惚之間,薑袖袖的腦海在混亂之際,竟開始漫無目的地亂想。
她想,葉明似乎很喜歡扣住人的脖子,當他的手指用力地抵住薑袖袖的後頸時,讓她有種隨時在死亡邊緣徘徊的刺激感……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薑袖袖如同一條溺水的小貓,力氣都快消失後,葉明才鬆開了她。
他深黑色的眼瞳裡倒映著她的身影,晃出一抹幽幽暗芒。
“你猜,我是不是許白呢?”他笑了笑,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薑袖袖:“…………”
薑袖袖:???
這還用問嗎?肯定就是啊!
薑袖袖一邊喘息起來,一邊狠狠地推開他。
由於呼吸不暢通,她一個勁地咳嗽,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對著葉明怒目而視。
看了看正瞪著自己的薑袖袖,葉明眨了眨眼,最終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沒錯,我就是。”
他承認了。
沒有狡辯,沒有偽裝,葉明,又或者說許白,承認了自己的偽裝。
他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以一個虛假的身份,刻意接近了薑袖袖,獲取了她的信息和感情。
不,其實也不是“不知出於什麼目的”。
他的意圖,通過他剛剛的親吻就已經揭曉了。
傲慢的他,是沒有必要去通過這種行為來迷惑薑袖袖的。
他應當是真的挺喜歡她的,接近她,也不純是抱有利用目的。
薑袖袖:“……行吧。”
或許是早有心理準備了,也許是受了許白態度的影響,薑袖袖現在的心情,竟意外地淡定了下來。
生氣是肯定會生氣的,但這種氣憤之中,又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無奈。
許白他能懂什麼呢?
他不過是一串數據而已,就算把他當成人看,他的年齡也就一兩歲而已。
除此之外,她和葉明真正意義上談戀愛的時間,也並不多,理智一點去分析,她也沒吃什麼虧。
而作為一個不該有感情的存在,許白,他不僅有了自己的思維,甚至還有了自己的情感——這種事情,發生在了他身上,讓薑袖袖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她可憐一點,還是許白更可憐一點。
薑袖袖的腦子依然還是亂糟糟的,可是在憤怒過後,她已經重新拾起了冷靜。
不管怎麼樣,她和許白的關係,是不能繼續了。
“我知道了,”她抬起頭,對許白說道,“那就這樣吧。”
她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很平靜地說道:“我們分手吧。”
這種錯誤的感情,就不應該再延續下去了。
長痛不如短痛,趁著她還沒來得及和許白發展出更深的情愫之前,就該乾淨利索地斷掉。
“分手?”
對此,許白的回複很簡單明了:“我不同意。”
他的語氣依然還是淡淡的,一字一頓,隱隱透露出讓人無法抗拒的意味。
不同意?
分手這種事情,雖然是兩個人的事,但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態度就能解決一切了。
薑袖袖態度很堅定。
她沒有理他,在說完那句話後,她就直接轉身走了。
她從背後聽到了許白的那句話,但她並沒有給出反應。
隻是讓她有些驚訝的是,許白並沒有對她做什麼,也沒有阻攔她離開。
明明才說不同意,可對於她的離開,他卻沒有步步緊逼。
她能很清晰地感覺到許白的目光正投注在她身上,目送著她一步步離開走廊。
這是在以退為進麼?
薑袖袖想了想,也沒有想明白。
她隻覺得,許白這個人,是真的讓人琢磨不透。
但這樣也好,起碼薑袖袖在經曆了那麼多事情後,現在有了暫時的喘息時間。
她一向厭惡被人死纏爛打,如今得了空閒,這讓她一直緊繃的神經,總算是鬆懈了下來。
和許白分開後,薑袖袖很快就去了一樓換了個新的房間。
然後,她住了進去。
身邊徒然少了一個人後,薑袖袖恍然意識到,其實這個房間,還真的挺大的。
兩張單人床,白得亮眼的燈光,還有微微偏冷的空氣。
在洗漱過後,看著已經不早了的時間,薑袖袖躺在了床上。
漆黑的環境裡,她閉上眼睛,為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做打算。
首先,她必須儘快退出遊戲。
她雖然是被《恐懼求生》遊戲公司聘請的測試員,但她無需通關,隻要在進行遊戲時,儘量努力活下去就足夠了。
原本她為了能和許白多相處一會兒,還打算儘量試著在遊戲裡多待一會兒的,不過目前出了許白這檔子事情,她是不得不提前離開了。
想必遊戲公司員工知道了內情後,也會體諒她的。
而在離開遊戲後,薑袖袖便決定將遊戲,徹徹底底地卸載掉。
她必須這樣做。
如果說剛剛和許白攤牌那會兒,她是因為腦子太亂,所以情緒不對,那還好理解。
可是現在,在她已經徹底認清了事實,知道了許白對她的欺騙後,她在憤怒之餘,竟然還會控製不住地去體諒許白。
又或者說,為許白開脫。
她總是想到她和許白第一次見麵時,許白靜靜地坐在空蕩教室裡,抬眸看向她的那一幕。
她又會想起上個世界結束時,許白坐在一片漆黑之中,孤零零地身處在虛無網絡之間,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的畫麵。
她如今最主要念頭,不是許白如何冷漠無情地欺騙、愚弄了她。
而是,許白這樣做,是不是情有可原的。
他作為生出了自我意識的數據,其實已經擁有了人類的特性,也擁有了感情。
他身處在一群呆滯的NPC裡,整個世界都隻有那麼一小塊,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固定劇情規劃好的……那麼他會不會也和人一樣,會感覺到孤獨?
他會想去接近人,這簡直太正常不過了。
他唯一錯的,就是用錯誤的方式,用一個虛假的,含有欺騙意味的方式,來獲取薑袖袖的感情。
但是,在這其中,又有一點隱藏條件,是薑袖袖始終不願意去麵對的。
那就是,倘若許白不這樣做,而是如薑袖袖所願,用所謂的“光明正大”的辦法,直接以許白的身份來接近薑袖袖……
那麼,他會成功嗎?
答案很顯然,不會。
因為沒有人會想浪費感情,和一個遊戲裡的BOSS做朋友。
尤其是,他還是《恐懼求生》遊戲的BOSS。
是一個首次通關後,就可以獲得五千萬獎金的遊戲的BOSS。
在這樣強大的利益驅動下,願意靠近他的人,又能抱有什麼樣的心思?
許白會選擇用假身份來接近薑袖袖,與其說是無聊之舉,倒不如說這是唯一能走的途徑。
這樣一來,就好像許白之前的所作所為,就能全部洗白了似的……
薑袖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心裡替許白解釋,她也不是那種同情心非常泛濫,感情上很敏感的女生啊。
她難道是在心疼許白?
她甚至更願意去相信自己瘋了。
算了,算了。
薑袖袖在心裡想,反正再過一會兒,她就能退出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