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她身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阿歸睡好了?”轉頭一看,原是時序坐在不遠處的圓桌旁,腳下跪了兩個看不清麵容的半大少年。
時歸還穿著原先的衣裳,隻因睡覺時受到擠壓有些褶皺,輕拍兩下也就不顯眼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張口先喚:“阿爹……阿爹是一直守著我嗎?”
“他們是誰呀……”
時序站起身來,隨手倒了一杯溫水,行至床邊,先喂給時歸喝了一半。
隨後才依次答道:“是守了一會兒,時一他們去看顧小殿下們去了,這邊防守薄弱些,我便過來看著了。”
“我之前跟阿歸說過,想給你挑兩個暗衛,阿歸還記得嗎?”
“誒?”時歸隱約記起來。
當時時序是說,司禮監進了一批新的死士,可以從中挑兩個出來,給時歸做暗衛。
這話說了沒幾天,因時序沒提,時歸也就忘記了,直到今天才想起。
時歸意識到:“他們便是阿爹給我找的暗衛嗎?”
說起暗衛,時歸的第一反應就是武功高強、來無影去無蹤,超厲害的!
但她探頭看了幾眼,隻感覺不遠處的兩人身量都不算高大,連武藝隻算一般的三兄四兄都不如。
這樣也能做暗衛?
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地上兩人仍是紋絲未動,低著頭,恨不得將自己藏到地
裡。
時序開口:“抬頭,讓阿歸看看你們。”
說著,他又向時歸道:“阿歸且看看是否滿意,若覺得不好了,還能換。”
“新送來的這批死士人數不少,這兩個不行還有下兩個,總有能叫你滿意的。”
聽他這話,仿佛全然不把這兩人看作平等之人,就像什麼物件一般,去留全看主人喜好。
時歸給他的話震住,好半天才想起去看那兩人的模樣,這一看不要緊,她又是迷茫了:“這——”
隻見兩人麵容青澀,與其說是訓練有素的死士,倒不如說是乳臭未乾的少年。
“阿爹,他們都多大了啊……”
時序眉頭微皺:“小姐問你們話呢。”
兩個少年當即磕了個頭,而後說:“奴婢們都是十五。”
十五!
饒是心裡早有準備,時歸還是驚住了。
時序誤會了她的表情:“阿歸可是覺得太大了些?畢竟是要挑拳腳好些的,他們兩個年紀已經是比較小的了,再往下也差不了兩三歲,功夫反不如他們。”
“他們兩個都是犯官家中的家生子,入宮沒兩年就送去訓做死士了,身世還算清白,跟在你身邊我也勉強放心。”
“不過阿歸要是實在不喜歡……”
時歸回過神,連連擺手:“不是,我沒嫌他們大,我是覺得……”他們太小了。
不等說完,跪在地上的兩人有了動作。
兩人重重磕了一個頭:“求小姐寬恕,求小姐留下我們吧。”
大概是時歸的話讓他們有了危機感,兩人頭一次忘了規矩,不等主子發話就妄言。
可是……
他們真的不想再做回死士了。
死士都是作為消耗品一般的存在,司禮監的死士也不例外,甚至由於司禮監辦案不擇手段,死士的損耗比其餘地方都厲害。
若因公傷殘,尚有退居幕後的機會,可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隻會無聲無息地死在各個角落,既沒人收攬屍骨,也無人知曉他們的存在,就像他們從來沒來過這世間一般。
然而司禮監的死士中一直流傳著一個說法,那就是能被掌印看上挑走的,從此就會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這說法可不是空穴來風,隻看當下威風凜凜的時一時二大人,不都是死士出身?
隻可惜自時一時二後,再沒有人能有這樣的好運了,掌印再認乾親,也更傾向於宮廷出身的內侍,又或者未經調|教的罪奴。
幾年過去,後麵再有新入司禮監的死士,也基本不再奢望這樣的機緣。
直到——
死士營裡再次迎來掌印的視察,時一和時二親自下場,挑選出拳腳最好的十人,這十人又經時序篩選,定下最後兩位。
對於選人的目的,時序他們也沒有隱瞞,直言是被調去做小姐暗衛的。
而能被司禮監掌印稱作小姐的,其身份不言而喻,隻能是近來在司禮監甚
是有名的掌印女兒。
暗衛和死士,聽起來都是見不得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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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死士沒有退隱一說,非死即傷,暗衛等到了年紀後,卻能轉到明崗。
這些死士無法選擇他們的出身,但若有活命的機會,誰又想死呢?
他們不知掌印選人的標準,最後被定下的這兩人也始終沉浸在不敢置信當中。
望著被帶走的兩人,落選的人眼中隻餘傾羨和狂熱,以及些許微不可查的落寞。
……怎麼,就不是他被選上呢。
直到今日,兩人被帶到時歸麵前,是走是留,全憑她一句話。
兩人掩去眼中的痛楚,再次祈求:“求小姐開恩,奴婢誓死護衛小姐周全。”
時歸沉默片刻,扭頭問道:“若我不要他們,他們會被送去哪兒呢?”
時序不甚在意道:“自然是哪來的回哪兒去,阿歸不用管他們胡言,隻憑心意就好。”
話音才落,他的聲音驟然冷厲:“掌嘴!”緊跟著,啪啪的巴掌聲連續不斷。
隻是時歸一個晃神的功夫,兩人的雙頰就高高腫了起來,每一巴掌都不留餘力。
時歸慌了:“不不、你們彆……停手,你們彆打了——”
沒有時序發話,兩人手上動作不停。
“沒聽見小姐吩咐嗎?”巴掌聲頓消。
時歸被這一連串的舉動弄傻了,麵上有些無措,本想說什麼,又怕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了,又叫那兩人挨打。
“我、我……”
時序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阿歸莫怕,不著急,你慢慢想就是。”
“這是給你選的暗衛,是要跟在你身邊好些年的,阿爹雖能給你挑選出來好壞,可最終定主意的還是你自己。”
“你若不喜歡他們,現在打發走便是。”
時歸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下意識又看了那兩人一眼。
兩個少年筆直跪立,臉上的紅腫也沒能影響他們分毫,若非聽過他們的祈求,時歸還以為他們跟二兄一般,也是不能說話的。
十五歲,便是放在這個時代,也算不上多大,至多是個少年罷了。
可這兩人卻已在死士營裡摸爬打滾數年,熬過重重危機,帶著滿身傷疤,見過血,殺過人,眸中全是冷然。
時歸沉默良久,緩緩點了點頭:“那我,就留下他們吧。”
此話一出,兩個少年稽首而拜:“屬下拜見主子,請主子賜名。”
時序輕笑一聲,抬手幫時序拂去鬢角的碎發:“以後他們就屬於阿歸了,除了阿歸,誰也不能命令他們,當然我也不能。”
“給他們取個名字吧。”
時歸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又或者她還是有些不明白,這個“屬於”的含義有多重。
若直白一些——
他們不是人,隻是時歸的附庸。
生死隻需她一句輕描淡寫的吩咐。
如今的時歸還理解不了,她也不願細想,最多隻是掐著指尖,故作冷靜道:“那、那就,一個叫空青,一個叫竹月,行嗎?”
這還是她瞧見時序衣擺顏色後想到的。
無需時序多言,兩人自道:“屬下空青——”
“屬下竹月。”
“謝主子賜名。”
“阿歸既收下了他們,那就讓他們匿去吧,隻需知道他們始終跟在你身邊,但有危險,即第一時間出現在你身邊。”
正如時序先前所言,沒有時歸開口,空青和竹月不會有任何動作。
哪怕是帶他們過來的時序也不行。
時歸試探著吩咐了一聲,果然就見他們兩個轉瞬消失在屋裡。
低喚一聲,又重新出現在她眼前。
時歸瞪大了眼睛,也沒找到他們藏在何處,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不論她聲音有多小,隻要一叫他們的名字,他們立刻就會出現,靜默駐立一旁,存在感極低。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時歸說不出到底是什麼,但總歸……不是愉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