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直勾勾看向時歸,兩手往腰間一叉,氣勢鼓足,張口便是一連串的說教謾罵:“嘿我說——你眼裡可還有我們這些長輩,我們好心養你跟你娘這麼些年,你發達了回來了,良心都被狗吃了是不是?”
“小賤蹄子,你可是能耐了是吧?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跟我們說話!”
換做以前,時歸被這樣指著鼻子罵,早就哭哭啼啼地躲去楊二丫身後了,有時大人太生氣,還會按著她在院裡跪上一整天,全當認錯贖罪了。
楊七美想著,她今日總要叫時歸認清誰才是老大。
不料她話音才落,就聽時歸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我爹給我的膽子!”
“我沒錯!”時歸憋足氣說道,“我沒長能耐,我也有良心,沒有良心的是你們!你們隻會欺辱娘親,隻會叫娘親乾活,便是娘親病逝了,你們連一副棺材都不肯給她,隻用草席裹著,就將娘親拋去後山。”
“有錯的是你們,你們要給我娘道歉——”
提及楊二丫,時歸的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下來,但此時她的胸腔已被怒火擠滿,就這樣一邊流著淚,一邊條理清晰地將話講出來。
楊家人要臉,他們就屬於那種,他們可以辦事不地道,但不能被說出來,不然必要惱羞成怒的。
如今驀然被時歸指出,他們又是尷尬又是羞惱,羞惱情緒在他們瞧見已經有好奇的鄰居出門後,悄然達到頂峰,眾人臉色頓時不好了。
不光是楊七美,楊中興和楊元興的妻子也紛紛站出來。
然而這一回,伴著一聲輕笑,車簾再次被掀開,一個身量高挑的男人走出來,不緊不慢地走下馬車,又回身將時歸抱進懷裡。
時序垂首哄道:“阿歸不氣,他們會道歉的。”
被溫暖的懷抱包裹住,時歸撇了撇嘴,心裡又是難過又是委屈,淚水落得更歡快了,她在眼上抹了好幾把也沒能止住,隻能悶頭埋進時序的肩膀上。
“你、你又是誰?”不遠處傳來的聲音讓時序分出兩分注意。
他撩了撩眼皮,到現在也不願正眼瞅他們一眼。
並不意外,他在那群楊家人之中,看見了好幾個熟悉的麵孔。
六年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有人改頭換麵,也有人一如往日。
時序的氣勢大變,但容貌上變動很少,且他畢竟是橡木村難得一見的秀才,又是曾被楊家寄予厚望的女婿,楊家幾兄妹都認得他。
楊七美和幾個後嫁過來的對他或是印象不深,或是完全沒見過,短暫地猶豫了會兒,可剩下的就不同了。
楊中興似是不敢置信,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你、你是楊二丫……二姐的丈夫?你是姐夫!”
“姐夫、姐夫你竟真的沒有死,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時序剛想說什麼,忽然覺到脖頸上的雙臂收緊了幾分。
低頭一看,正是時歸抬起了頭。
“阿爹……”時歸低聲呢喃道,“你彆理他們,他們都不好,他們是壞人。”
時序沉吟片刻,迎著時歸緊張的目光,眼裡泛出點笑意:“好,我不理他們,我給阿歸撐腰,阿歸來跟他們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