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翁男這會兒還在附近,見鳳曦臥室裡忽然深藍光芒大現,觀來奇怪,便過來瞧瞧。
卻見臥室中空無一人,唯餘一麵掉落在地的鏡子。鏡麵朝上,升起一道朦朧的光柱。
白頭翁男愕然,主子人呢?
此時,
宮殿後的湖邊,秦懷仍在慟哭。
蘅蕪本以為秦懷能收拾住情緒,然而並不能,秦懷崩潰得厲害。
就像是一棵高大蒼翠的樹,被掏空內在,葉子蕭蕭飛落,行將就木。秦懷泣不成聲,連連哽咽:“所有人都說我瘋了,都說九娘死了……是,我記得很清楚,九娘懷上我們的第四個孩子,我不知有多高興。可她在即將生產前遭到妖皇麾下的暗算,傷及根本,最終沒能生下我們的孩子,她也死了。我都記得,我親眼看著九娘帶著腹中的孩子斷氣,那是個女孩。可是……可是我就是覺得,九娘沒死,她還活著,我就是這麼覺得!所有人都說我瘋了,他們無法理解我,而我又何嘗理解得了自己……”
痛失摯愛之人,為此陷入迷障,將真作假,將假作真,分不清想象和真實……這樣的人,蘅蕪不是沒見過。
這是被心魔所控吧。
但蘅蕪心底又滋生出一種古怪感,就像秦懷方才提到九娘的大名時,她產生的那種古怪感。
如果沒有夜鶯妹妹的話在前,蘅蕪也會和旁人一樣,認為秦懷是瘋了。
但有那樣的話在前,兩者異曲同工,蘅蕪多少會感到疑惑。
她靜靜看著秦懷,因他生來便是焦明神鳥,所化形的皮囊自也優秀。觀來三十歲上下的英挺男兒,風流儒雅,似春曉璧色,身量頎長,寬肩瘦腰。
偏偏渾身上下被悲痛和頹靡摧毀得不成體統,蘅蕪瞧著,頗感可惜。
這時,秦離找來湖邊。
蘅蕪遠遠又看向秦離。
這位秦世子化形也好,與秦懷有三分相似,沉穩清冷,疏離而矜貴。
秦離緩下語調道:“爹,可問到答案了?”
秦懷抹抹臉上淚水,雙眼紅腫,語調染滿絕望:“問完了。”
秦離道:“鳳曦神君下逐客令了,爹,走吧。”
“好,走、走……”
秦懷如失魂般念著“走”字,驀然淚如雨下。他再也忍不住了,多年的愛意與思念,多年的偏執瘋狂和不被理解所帶來的疑神疑鬼,在這一瞬兀的爆發。
“啊!!!”秦懷如控訴天命般,仰天悲鳴。
陡然間,他渾身發出刺眼的紅色光芒,將他的身影淹沒。蘅蕪本能的抬手遮住眼睛,透過指頭
縫看見,秦懷在紅光中化身為一隻大鳥,直衝天際。
紅色的羽毛飛散,如雨般落在蘅蕪周身。
神鳥焦明……
蘅蕪仰頭看著於悲痛中化出原形的秦懷,怔怔然,櫻唇微張。
哀鳴聲徹徹,一聲聲撕扯蘅蕪的雙耳。焦明瘋了般的啼鳴,在空中悲痛的盤旋、發泄,似沒有儘頭。
秦離歎了一聲,語意惆悵。忽然自他身上也散發出刺眼紅光,他也現出原形,飛上天際,與秦懷盤桓在一處,低低鳴叫著安撫秦懷。
兩隻焦明現世,叫聲淒厲,哪能不驚動少室山的飛禽走獸?
開了靈智的飛禽走獸們,一一從樹林裡、石頭後湧出來,紛紛抬頭注視徘徊上空的神鳥。
少室山的飛禽更是被同類所散發的悲哀所渲染,一時間,不少飛禽跟著鳴叫,如哀鴻遍野。
還有一隻兔子,從蘅蕪旁邊的灌木裡躥出,躍至蘅蕪腳邊,咬著她裙角著急忙慌道:“怎麼搞的,廣沐王這是要做什麼,哭得這麼慘,撕心裂肺!鳳曦神君呢?動靜這麼大,神君不來看看嗎?”
一聽兔子這話,蘅蕪立馬反應過來。對啊!鳳曦人呢?廣沐王父子都搞成這樣了,鳳曦這少室山的主人還不出來?
不過也沒準鳳曦還真就懶得管……
蘅蕪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喊鳳曦。
於是她告彆兔子,趕緊跑回宮殿。
不想,在鳳曦的臥室裡,她看見那麵青銅古鏡躺在地上,鏡麵朝上,升起一道朦朧光柱。而白頭翁男就站在古鏡旁邊,有些焦急的模樣。
見蘅蕪來了,白頭翁男忙道:“蘅蕪仙子,剛才我在外麵瞧見臥室中忽然藍光大盛,我進來看,就見主子沒影了。”
他指一指地上的青銅古鏡:“我懷疑,主子到鏡子裡去了,就是不知是他自己進去的,還是被鏡子卷進去的……哎哎!蘅蕪仙子你做什麼——”
白頭翁男話還沒說完,就見蘅蕪跳進那道朦朧光柱裡。
下一刻,蘅蕪也消失了。
她被吸入鏡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