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離囑咐完弟妹和蘅蕪,便身現紅光,化作神鳥焦明,循著廣沐王的氣息追尋而去。
秦殷和秦思雖然也茫然一片,卻擔心秦懷,也擔心蘅蕪。
他們向蘅蕪與鳳曦道彆,一同離去。秦思一步三回頭,頻頻看向蘅蕪。
一下子,秦家人就都走了。蘅蕪麵前隻餘她和姬桑居住多年的竹樓,空蕩蕩的,透過半開的軒窗,隱約可見裡麵熟悉的陳設和飄蕩的青綠色簾子。
蘅蕪忽覺得渾身空悠悠的,連四肢都沒了著落。
好久沒回到這座竹樓了,心裡不是沒有波瀾。可她隻能轉身麵向鳳曦,低聲道“鳳曦,給你添麻煩了,我們回去吧。”
鳳曦幽幽注視蘅蕪,像是黑夜中立於樹頂俯瞰一切的夜梟,那雙眼睛深邃而銳利。
蘅蕪心情不佳,沒能注意,待到她察覺不對時,鳳曦已背過身去。
“走吧。”
回去的路上,風聲呼嘯。
蘅蕪坐在大黑鵲背上,望著無垠遠空,浩渺流雲,有些失神。
她目光無意識的移動,又看到大黑鵲右邊翅膀上,那缺失的翎羽。
蘅蕪唇瓣翕動,垂下眼皮,她輕輕趴在大黑鵲背上。
她怎麼也沒想到,來參加百鳥宴,會經曆這樣的事情。大起大落,匪夷所思。
她掛心著姬桑,卻知道眼下的自己幫不上忙,隻能回少室山等消息。
她更沒想到,姬桑竟見過鴻蒙之淵。傳說隻有心懷無上願力的人,才能見到鴻蒙之淵。那麼當初,娘和鴻蒙之淵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還有她爹,眼下的她難以接受,她爹是廣沐王這個事實。
秦離、秦殷、秦思,都是她的哥哥姐姐……
可是好淩亂啊!
當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都和認知與記憶相悖時,那種混亂與撕扯之感,真教人抓心撓肺,如受炙烤!
就這麼心不在焉的,回到少室山。
蘅蕪跟在鳳曦身後,繼續心不在焉的走進宮殿。
就在這時,鳳曦忽然回過身,一把扣住蘅蕪的手腕。
蘅蕪猛地回神,眼角卻還殘留迷蒙,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下一刻她才意識到,鳳曦竟忽然將神識探進她的丹田中!
她的心漏跳一拍,卻又遲鈍的想著,這不是鳳曦最近經常做的事嗎?這段時間,他指點她修煉,時不時就會探進她的丹田裡,替她梳理靈氣,助她事半功倍。
這次他應該也是……
還沒能想完,便因鳳曦接下來的舉動,而心中大駭。
蘅蕪能感覺到,鳳曦的神識在進入她丹田後,竟修複起她的內丹!
蘅蕪霎時嚇呆了,身子不寒而栗,直覺告訴她,接下來會發生很不好的事。可她卻又遲鈍的想不出。
以鳳曦的修為,修補蘅蕪的內丹隻在幾息間便完成。
幾息後,鳳曦將神識退出,他鬆開蘅蕪,幽幽望著她。
蘅蕪的心提了起來“鳳曦……”
“嗬,小蘅兒。”鳳曦唇角勾起一抹笑,他笑得時候有致命的俊美,卻好似毒蛇在暗處噝噝吞吐蛇信的危險。
下一刻,鳳曦召喚出映心,對準蘅蕪。
蘅蕪嚇得晃了晃。
這次,兩個人都清楚的看見,鏡麵上呈現的是什麼。
一株花葉俱全的情花!
一瞬之間,蘅蕪頭皮猶如炸開,亡魂皆冒,恐懼的眼前陣陣發黑。
她顫抖著失去言語,隻剩一雙美眸大睜,眸底波濤驚惶,倒影出鳳曦的笑容。
“原來如此啊,小蘅兒,原來是朵情花啊……”
他朝前探身,鼻子幾乎要抵住蘅蕪的。她臉上所有細微表情都倒映在鳳曦的丹鳳眼中,他眼底的陰冷狠戾,也直直映入蘅蕪瞳底。
“聽說情花一族若動了至深至純之情,會為心上人開出本命花。本命花開之際,異香十裡……”
短短的幾句話,鳳曦說的很慢,於蘅蕪而言仿佛是等待著一把刀一點點落在自己脖子上。
時間好似被無限拉長,背後冷汗涔涔,幾欲站不穩。
“不是說喜歡我嗎?小蘅兒,這可都是你的說的。你說喜歡我喜歡得夜不能寐,為了我做什麼都願意,滿腦子都是我。”
他眯起眼,笑得好不迷人,眼底卻有殺意滾過。
“既然這麼喜歡我,那怎麼不開花啊?蘅、蕪、仙、子?”
他許久沒這麼喚蘅蕪,陡然叫出口,那齒縫裡竟帶著咬牙切齒的狠與怒。
鳳曦驀地收回映心,一把揪住蘅蕪的手腕,將她扯到跟前“你果然從一開始就在騙我,說什麼喜歡我,嗬,滿口謊言,做上這麼久的戲,是不是得意得很?”
他冷笑“蘅蕪仙子,敢這麼騙我,我是不是該誇你一句真厲害?說什麼喜歡我都是假的,是把我當消遣不成?!嗬嗬,我在想,要不要現在就把你殺了算了!不就是個女人麼?有你沒你我還當回事了不成?”
蘅蕪看著鳳曦,驀然兩行清淚無聲流下。
她被鳳曦攥住手腕,他因極致的憤怒而力量過大,將白皙的手腕擰出紫色印子。很疼,但蘅蕪卻仿佛感受不到似的。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猝不及防,也意料之中。
當被徹底拆穿時,她竟鬆了口氣,感到無限解脫。
終於再也不用欺騙鳳曦了。
淚水不斷滑落,蘅蕪唇角嘗到淚水的味道,鹹腥而苦澀。
蘅蕪哽咽著苦笑一聲,說“鳳曦,我是從兩百年後回來的人。”
鳳曦盈滿殺意的眼,倏地微張,轉而狠狠一眯。
他看著蘅蕪,少女就像是一盞被打碎的琉璃燈,滿地支離,破罐子破摔。
是啊,已經這樣了,蘅蕪想,她終於可以把埋藏在心中的一切,都說給鳳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