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花式作死第四十四式:(1 / 2)

公子他霽月光風 霧十 11611 字 8個月前

“陛下。”

有宮人跪在女天子麵前,正在回複著有關被軟禁起來的前任太宰王賢的現狀。

“王太宰, 不不, 是王大人, 他說想見您一麵。”

女天子慵懶地躺在柔軟的貴妃椅上, 混雜著白發的青絲被從椅子扶手處放下, 宮人正在溫柔地為她按摩著頭部,想要給她鬆快鬆快。在長發的逶迤蜿蜒中, 天子的頭痛之症卻並沒能減輕多少。

準確地說, 女天子的頭疼正在每日俱增, 呈幾何倍地翻著加重,曾經半粒藥丸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現在哪怕吃五粒還是會隱隱感覺到疼痛, 並且藥丸很快就會失效。

女天子感覺就像是有人拿著箭頭, 狠狠地戳進了她的腦子裡, 還攪來攪去,讓她出現了幻聽, 不得安寧。

是的,很多時候,女天子都會很清楚地知道, 她聽到的那些是幻聽,她會儘量克製自己不去和那些幻覺對話。但是她也有分不清楚的時候, 或者實在是忍不了一定想要去反駁的時候, 那時候就肯定會造成一些意外。這些病痛和無法預料的後遺症始終在折磨著她, 讓她不得安寧, 唯有陳神醫開的藥丸可以緩解一二。

但是藥三分毒,在給女天子藥之前,陳白術就已經借由華疾醫之口明確地說過了,這藥一日絕不能超過兩粒,否則會以極快的速度燃燒女天子的生命,並且出現不可控的意外。

女天子已經完全不聽醫囑地加到了五粒,到了她自己都開始有些害怕的地步。

她不是這麼沒有自製力的人,曾經。

但現在已經到了不吃就不行的時候,一旦她開始頭疼,她就會變得控製不住自己,經常在半夢半醒間做一些危險的事情。她之前的瘋癲狀態有演戲的成分,但更多的還是順水推舟,她是真的快要承受不住,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看著今天的第六粒藥丸就擺在眼前,大宮女哭著求她不能再吃了。

女天子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分成了無數個。有的在告訴她,聽聽大宮女的話吧,她真的是一心一意為了你;有的說,看啊,大宮女哭得多可憐;隻有一個聲音說,吃了藥,你就不頭疼了。

其他人說的再對再有道理,可都抵不過那一句“不疼了”。

女天子一揚脖子,毫不猶豫地便將黑色的藥丸吞了下去,這一回連水都不用了,她隻迫切地希望能夠緩解自己的頭痛欲裂。

再然後……

女天子就不省人事了。

周圍的人都被嚇得驚慌失措了起來,他們大多都不知道女天子上一次的昏迷是假裝的,沒想到陛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一次毫無預兆地昏迷了。

不過也幸好有了上一次的經曆,這一回才能夠幫助他們在應對天子突然昏迷的事情上不至於徹底慌了手腳,十分迅速且有效地運作了起來。叫禦醫的叫禦醫,通知太子的通知太子,還小心謹慎地沒有再讓不該傳出去的消息傳出去。

不過天子這次昏迷的時間也很短暫,派出去通知太子、王姬和祁和的人,還沒到三人的家門口就已經又被叫了回去。

最後知道這次女天子是真的昏迷過去的,隻剩下了神醫陳白術和華去疾。

華去疾本來是祁和的門客,但因著有陳白術那個“非一半家產不治”的傳統,華去疾就暫時性地當起了這個傳聲筒,被祁和留在了天子身邊。

現在就是陳神醫說一句,華去疾又意思意思地說一遍。

一模一樣的話,反複傳入了女天子的耳中,讓她再清楚不過地意識到了一次性吃這麼多藥的危險性,不隻是壽命折損的問題,主要是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給她折了,所以她才會陷入昏迷。

這隻是第一次,清醒得很快,但後麵她清醒的速度隻會越來越慢,也許指不定哪一天她昏過去,就再也不會醒來。

長期伺候在女天子身邊的宮人們都已經低聲啜泣了起來。

好不容易苦儘甘來,怎麼會……怎麼會……

反倒是女天子十分鎮定,就像是等到了樓上的最後一隻靴子。她等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終於還是要來了,這又有什麼可怕的呢?每個人終究還是會有這一天的。“這最後一次昏迷,大約會在什麼時候發生?”

“短則三五月,長則三五年。”

換言之就是女天子最長也活不過五年,而如果她一再勉強用藥,那麼這個期限就會被無限地縮短。

女天子低頭凝眉,仔細算了一下,這才重新舒展了笑容:“足夠了。”

送走了神醫,無為殿內依舊一片愁雲慘霧,連女天子身邊經曆過大風大浪,陪伴了她這麼多年的大宮女,都再也抑製不住眼角的酸澀。但她卻還要立起大宮女的堅強,讓所有人都不要哭喪著臉,免得影響了陛下的心情。

女天子對大宮女笑了笑,以示安撫。她現在已經不會受到任何事情的影響了,她反而更加關心她昏迷前的事情。

“你繼續說,王賢怎麼了?”

雖然一提起王賢,女天子的頭疼都好像再一次席卷而來,但她還是不得不繼續。她和王賢之間的過去是一筆爛賬,說不上誰對誰錯,隻能說他們都沒有他們以為的那麼喜歡彼此。這段孽緣,也許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他們才會過得輕鬆些。

可惜,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她是天子,他是不馴之臣,他們之間注定了無法調和。

女天子不後悔對王賢的每一分利用,就像她相信王賢也不會後悔一樣,他們就是這樣的人,生來如此,並不會為了對方去改變。

說到底就是喜歡得還不夠深。

女天子已經看清了事情的本質,從旋渦暗湧中抽身而出,王賢看上去卻還沒有。他依舊在被自己的情深感動著。

“王大人想見您一麵。”傳話宮人再次小心翼翼地道。

女天子卻皺起了眉,她實在是不覺得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事已至此,隻是把王賢軟禁起來,而沒有把全部的罪責都嫁禍在他身上,就是她對他最後的感情與仁慈。

“不見。”女天子直接回道。

但哪怕說完了,她的太陽穴還是一鼓一鼓地難受著,因王賢而起的疼痛並沒有緩解哪怕一分一毫。

“但是、但是……”來回話的宮人有些害怕,外麵的人也許對於女天子如今的變化還不夠了解,但伺候在女天子身邊的人卻是再清楚不過的。天子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天子了,大家在天子麵前都變得戰戰兢兢,生怕一句話說不對,就成為樹下的花肥。

說起來,老聞家好像一直有這樣的傳統——每隔幾代總會出現這麼一位,不經過刺激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聖人,而一旦刺激過頭他就會化身惡魔。

大概神經病真的是會傳給子孫後代的吧,宮人們隻能這樣暗中揣測。

女天子如今總是給人極大的壓力,哪怕她在笑著,也不能掉以輕心,比傳說中的宸王還要瘮人。至少宸王是那種神經病得特彆外露的神經病,而女天子卻總以無害示人,讓人防不勝防。

來回話的宮人實在是有些不敢把王賢的話全部說出來,生怕激怒天子。

反倒是女天子依舊還維持著過去的待人寬厚,雖然那已經不出自她的本心,但她卻無意打破她過去的堅持,早在決定要為表妹複仇時,她就給自己下過極其嚴苛的自我束縛,她可以為了報複而不擇手段,卻不能讓這種情緒吞噬了真正的她:“我不會怪罪你的,你隻是在傳話,我很清楚地知道該為這話負責的人是誰。沒關係,說吧。”

“是。”宮人定了定神,吞咽了一口口水,還是儘量委婉地傳達了王賢的意思,“王大人說,您要是不去見他,那他就要去見公子和了,而且,他一定能夠見到。”

“他敢!”女天子猛地站起,□□著雙腳,站在燃燒著地龍的房間裡,長發就這麼亂七八糟地散在身後。她已經顧不上太多,現在一心隻想再次排查祁和的身邊到底還有誰是王賢安插的人!她的焦慮與不安再也克製不住,如破籠而出的野獸,一下子全部被釋放到了心頭。

藥物也無法再對她起到任何作用。

她現在實在是太生氣了,氣到想要做一些很可怕的事情,而她很清楚,哪怕做了這些事情,她胸中湧動的這股破壞欲也不會停止!

王賢,他該死!

隻有祁和,隻有祁和,是女天子絕對不能被觸碰的底線。

最終,在試圖冷靜了數次還是失敗後,女天子下了又一道命令:“擺駕!”她要去見王賢,讓他說清楚!

王賢就被軟禁在他自己的府上,衣食無憂,喜樂安康。

除了隻能看著自己一點點地失去權力,王賢並沒有遭什麼罪,一如他這些年對女天子做的那樣。

女天子前呼後擁地到了王賢的書房時,王賢正在擺弄一根玉笛,玉體通透,翠綠圓潤,笛尾掛著一個同心結。說得好聽了,這個歪七扭八的同心結叫質樸又不失童趣,說難聽點就是這什麼玩意,簡直糟踐東西。

但王賢卻一直愛若珍寶,往日裡也會時常拿出來把玩,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女天子在進門時,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玉笛,瞳孔像貓一樣收縮了一下,那是她還是個傻逼的時候送給王賢的,現在卻恨不能回到過去搖醒自己,或者衝上去問王賢做這些要給誰看?

天子咬著唇,好不容易才壓抑下了自己隨時要到達警戒值的怒氣。

這些年,她變了很多,卻也有些地方是完全沒有改變的,好比總是能很輕易地被王賢牽動情緒。

這樣很不好,她一定會改。

“你找朕來,有什麼事?”女天子開門見山,一點都不想和王賢廢話。

“我隻是想見陛下一麵。”王賢卸下了一身朝服,穿上了他曾經愛穿的青衣,好像真就變成了過去那個閒雲野鶴的文人,沒有野心,也沒有控製欲,有的隻是原原本本的那個他,“陛下實在是太難見了,臣隻能用了些上不得台麵的小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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