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環境讓胸腔裡心臟的跳動聲節奏清晰地穿向耳膜。頭頂灑下的月光也不能讓人安心,落在石板路上,透出了一種慘白感。
男孩瞪大了眼睛往前跑。
一頭茶色短發隨著他的跑步動作往後飛起,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就算飛起了,他的短發也看得出來參差不齊。
就好像是自己動手剪的一樣。
身後的陰冷感越發清晰,似乎已經有了絲絲黑霧縈繞在眼前,像是要把血液也動起來。
小男孩咬咬牙,加快了腳步。可就算已經給了自己心理暗示,身後不斷傳來的可怕嘶吼仍然讓他感到頭皮發麻。
可是越急越容易出意外。
明明鳥居近在眼前了,腳下卻不知怎麼地被絆了一下,踉蹌了幾下,小男孩最終還是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因為當時是夏天,穿著運動短褲的小男孩這麼一摔,膝蓋上瞬間蹭破了皮,和本能撐向地麵的雙手一樣,布滿了血絲。
這麼一耽擱,身後的東西已經追了上來。
一團不成形狀的黑霧,興奮地從身體裡探出一直觸手,伸向了男孩。
漆黑的煙霧愣是讓男孩的頭發,在這個大夏天出現了一層薄霜。
而且這樣的冷不是浮於表麵的,更是冷進了骨頭裡,讓男孩感覺那股寒意好像是從身體深處,骨髓裡頭透出來的,無處可逃。
除了寒冷,妖魔的身上更是散發出了一陣怨恨纏繞的惡臭,令人窒息。
並且當它長大了嘴巴,喉嚨深處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黏稠的大概是舌頭的東西舔過男孩的脊背,留下了一串汙穢侵蝕的黑色。
男孩僵著身子沒有回頭看,但是可以感覺到妖魔嘴中難以形容的腥臭,以及被舔過後,後背產生的針紮一般的刺痛。
“咕嚕咕嚕……”
妖魔不知道怎麼了,似乎更興奮了。
髭切趕到鳥居前時,看到的就是幾乎快被那個醜陋的妖魔吞進嘴裡的小男孩。
細胳膊細腿的,身上帶著股沒有被好好關愛的感覺,繃著身子無法動彈,看著可憐兮兮的。
髭切憑經驗判斷,這個男孩大概是十歲左右吧。
快速的確認了夜裡前來的人類是什麼樣的後,髭切就將目光轉向了,竟然膽子大到敢出現在神社前的妖魔。
看了一眼後,髭切就忍不住眨了下眼睛,臉色變得很不好。
她不想再看到這個東西,第二眼了。
這樣等級的妖魔,甚至都不需要髭切將自己的本體帶來。她直接手中虛握,以靈力組成了與本體模樣相同的靈刃,隨即一個踏步往前,高高一躍,肩上的製服外套衣袖翻飛。
散發著屬於靈氣的淡淡光芒的靈刃被髭切高高舉起,然後乾脆利落的一刀斬下。
連一個眨眼的時間都不需要,醜陋的妖魔就已經被斬成了兩半,連一聲尖叫都來不及發出。
髭切的這一刀,不僅將妖魔斬成了兩半,更是斬斷了妖魔全部的力量。
妖魔無法再修複身體,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幸好這裡靠近神社,可以依靠神社散溢的力量將此處淨化,否則這樣惡臭的妖魔在這裡停留消散,必然會在一段不短的時間內,殘留下揮散不去的汙穢之氣。
髭切不禁輕歎了一聲。
這算是近代以來的特產妖魔吧。工業文明浩浩蕩蕩,人類的**也隨著經濟的建設而蓬勃發展。
明亮色之下,黑暗也更加深重難除。
像這樣醜陋的妖魔,正是誕生於那些**造就的泥潭般的怨恨之中。
這種妖魔,要說實力,髭切半點不看在眼中。但是惡心程度,這麼多年來她也算是見識過幾次了。
而且她知道,如果稍微鬆懈,沒有一刀結局,這妖魔會很快汲取那些隨處可見的負麵力量來修補自己本就沒有形狀的身體,變成更加惡心的樣子。
髭切可是靠著年歲積攢下來的涵養功夫,才沒有在此刻露出什麼扭曲的表情。
看了一眼地上的汙穢痕跡,確定沒什麼大礙後,髭切就散去了手中靈力組成的刀刃,轉身看向那個人類男孩。
一轉頭,她看到人類男孩坐在地上,正仰著頭,看起來傻兮兮地望著她,
想了想,髭切上前一步,然後在男孩麵前蹲了下來,生疏地問道:“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
男孩依舊傻兮兮的樣子,沒什麼反應。
哎呀,似乎有些糟糕的樣子。
髭切開始擔心起來了,畢竟她也不大能估量那妖邪對人類男孩的影響程度。這男孩不會是被汙穢影響腦子……傻了?
如果是這樣,現在時間還短,她可以去神社裡頭的手水舍哪裡盛些水來給男孩洗一洗。
神社裡手水舍的水蘊含神明的力量,有淨化作用,可以用來對被汙穢侵染的情況進行急救。
正當髭切準備起身前往手水舍時,男孩突然開口了。
人類男孩保持著那個仰頭的姿勢,似乎終於回過了神來,雙眼在一瞬間迸發除了足以驅除夜色的光。
“您是……神女嗎?”
髭切:“……哦呀?”原來不是被汙穢熏傻了啊。
於是她笑眯眯地看過去,拉長了聲音問道:“神女?為什麼不覺得我是比那東西更厲害的妖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