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喬納森自然不會放任何康莉和安吉爾在深夜的醫院走廊外起矛盾。
儘管他現在完全不想放這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見朱麗, 可何康莉和安吉爾都不是會善罷甘休的人。左右掂量一番, 喬納森隻好陰沉著臉把他們喊進了病房。
幸而萊昂納多·杜克來到朱麗的病房並沒有待多久。
他做出了明日親自為朱麗找醫生的承諾, 而後簡單寬慰了幾句後便起身離開, 將空間讓給了她的母親與前夫。
在場唯一的“外人”離開後, 還沒等朱麗開口,坐在床邊何康莉女士已然哽咽起來。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她那張與朱麗相似的麵孔中寫滿了焦急與無措:“訓練時就這麼摔摔打打的,到了比賽肯定會出問題!這行實在是太危險了, 朱麗,可是你就是不聽我的,非得等到真正受傷之後才明白媽媽說的話沒錯嗎?!”
喬納森當即蹙眉:“何康莉, 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
何康莉女士驀然站了起來。
她近乎憤怒地看向喬納森:“我說要資助朱麗繼續讀書,你那天晚上在酒吧是什麼態度?這下可好!你滿意了吧?”
“朱麗·揚是職業運動員,”喬納森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她知道從事這行業有什麼風險,輪得到你過來指責我!”
“你少拿那些體育榮耀壓我,喬納森·揚,我聽夠了你們兄弟二人這些堂皇措辭。說得再好聽對身體的損傷就是損傷,一定要讓我的女兒和奈吉爾·揚一樣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你才善罷甘休嗎?”
“你的女兒?”
喬納森看起來被徹底觸怒了。
他棱角分明的麵孔中青筋暴起,似乎是用儘全力攥住拳頭才遏製住了把何康莉從病房中丟出去的衝動:“你最好搞明白,何女士,你的女兒從來都不是朱麗·揚!二十三年前你把她丟下了!丟給了一個酒鬼!”
何康莉冷笑幾聲:“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你管過朱麗了?”
說完她扭頭看向病床上的女兒。
“朱麗,”何女士收斂了攻擊的神情, 溫言道, “我知道你和我沒什麼感情, 沒關係。我隻希望你明白一點,沒有哪個神智清醒的母親會陷害自己的骨血。我是真的為了你好,想要你健健且體麵的生活。你不想讀書,去做彆的也行,你想做什麼我都能想辦法——彆再繼續了,孩子,身為母親,我不想看到我的女兒一次又一次的這麼挨打受傷!”
坐在病床上的朱麗沒有開口。
她隻是用烏黑的眼睛沉默地看著何康莉,那不曾起變化的眼神讓何女士不自覺地抬高了聲線:“我在同你說話,朱麗,你——”
“何女士,夠了吧?”
何康莉愕然抬頭。
她迎上安吉爾·薩特帶著憤怒的寶藍雙眸。
剛剛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安吉爾就試圖攔住何康莉的去路,是喬納森中斷了二人之間醞釀的爭論。
自從進門之後,向來炸()藥脾氣安吉爾·薩特罕見地沒有開口,直至此時,瘦削的青年一把抓住何康莉準備握住朱麗的手臂。
近距離見麵,何康莉不得不承認安吉爾·薩特的容貌比海報和影像中更為精致,被譽為“天使”可謂是當之無愧。
然而身為娛樂公司的CEO,何康莉深諳這張漂亮的臉蛋能帶來多少讚譽就能帶來多少風波,而這些風波十有八()九最終會轉火到朱麗身上。
她也是最近幾日才徹底搞明白朱麗口中的“離過婚”,究竟是經曆了什麼。
緋聞、劈腿,來自男方的冷暴力,還有粉絲毫不留情的謾罵攻擊,這些對於何康莉來說早就司空見慣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在她女兒身上發生了一遍。
朱麗親口承認她擁有一段失敗的離婚,結果前夫現在還用一副保護者的身份攔住了她的母親?
簡直荒謬!
“薩特先生,”對此何康莉隻是禮貌卻冷淡地開口,“請你鬆開手,我在和我的女兒說話。”
美麗的天使眼神輕蔑且冰冷,俊美的麵孔中寫滿了厭惡:“現在你想起來你有個女兒了?在二十三年之後?”
“我不認為你有資格和我說這句話,薩特先生。”
何康莉冷言還擊:“身為一名丈夫你完全不曾保護過自己的妻子,離婚後倒想起來履行保護者的義務,你覺得你配嗎?”
安吉爾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被激怒。
他甚至冷笑出聲,尖銳的神情毫不收斂。
“至少比你配。”安吉爾說。
沒等何康莉出言還擊,他保持著尖銳的語氣繼續開口:“如果朱麗·揚這場比賽的失敗緣由中有一分一毫來自心態,那一定是你造成的。何康莉女士,認回女兒對你來說多簡單啊?飛到美國來,嘴皮子一碰,朱麗總不可能否認你和她之間的血緣關係,這可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但你有哪怕考慮過一次,朱麗·揚的比賽馬上開始,在這關頭突然發生家庭變故會帶來什麼影響?!”
“我可沒有為難過朱麗!”
“沒有為難過朱麗?”
安吉爾嘲諷地重複了一遍何康莉的話:“你知道她從小到大過的什麼樣的生活?你知道她一個人生活經曆過多少苦楚?當年你選擇躲回自己父母的懷抱中去,卻直接將朱麗·揚丟給一名酒鬼!現在她順利長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世界,你卻要在缺席她大半生之後突然橫插一腳評頭論足?難道冷漠帶來的傷害還不夠嗎,你還要再用所謂的愛去傷害她?!她的一生中處處留有著你的為難,你哪裡來的臉說沒有為難過她?!”
何康莉險些沒控製住自己的表情——他怎麼敢這麼說她?!
她從一個有孕退學的傻姑娘走到今天這一路,從來沒人敢用這種嘲諷輕蔑的語氣和自己開口說話!區區一個搖滾歌手,他知道惹毛何康莉會有什麼代價嗎?何康莉完全有能力讓獅鷲樂隊不再進入亞洲市場半步!
但顯然看安吉爾·薩特的神情,他壓根就不在乎。
一番毫不客氣的攻擊把何康莉噎了個不輕,她氣得連話都說不上來。
“怎麼?”
安吉爾還不肯讓步,他譏笑出聲:“你要是還沒意識到自己有多不要臉,我有大把時間給你數清楚,何女士。”
“——行了。”
朱麗本人冷淡的聲線打斷了安吉爾和何康莉的爭執。
她看到她的前夫和母親不約而同地僵硬了片刻,而後看向了自己。
如果說之前的朱麗還在為輸掉比賽和意外受傷而傷心委屈的話,此時此刻何康莉和安吉爾·薩特的爭吵反倒是讓朱麗感受到了幾分人間真實的滑稽。
聽說亞洲的父母對待孩子總是帶著十足的掌控欲,朱麗多少也能從何康莉的言談舉止之間了解到她是個相當霸道的人。但……何康莉哪裡來的資格跑到病床前教訓她?
怎麼說呢,她甚至覺得安吉爾刻薄地攻擊很是解氣。
至少和安吉爾結婚是她自己選擇的,但何康莉可沒給她是否要出生的選項。
“何女士。”
朱麗的情緒已經回歸平靜,她隻是盯著何康莉那張優雅的麵孔:“你自詡體麵人,就彆在深更半夜在醫院大喊大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