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壽寧大長公主這個年紀了,還一副針尖對麥芒的模樣,就知道唐檸的霸道脾氣遺傳自誰了。
“檸兒,你這病太醫說了不宜多動……”眼看著說服壽寧大長公主是不大可能了,世子看向了唐檸。
也就這種時候,他才會給她一點善意。
但駁了祖母的好意,傷了祖母的心,為了這麼一點虛情假意,真的值嗎?她這麼問自己。
“我想祖母了?想吃祖母坐的餅了。”唐檸咳了兩聲,搖著祖母的袖子,笑了起來。
“本宮與檸姐兒,說些體己話,你下去。”壽寧大長公主眼睛看都不帶信王世子一眼的。
京城勳臣貴戚給信王世子顏麵,但是壽寧大大長公主顯然不需要,她地位崇高,今兒個就是信王在這,也不敢對大長公主放肆。
“祖母,檸兒還是想念未出閣的那段時光,女子嫁人,真的太苦了。”唐檸兩眼淚巴巴。
“以後有苦有委屈,祖母為你撐腰,祖母的檸姐兒不該哭,該笑的。”壽寧大長公主感覺自己心都痛了。
“有祖母為檸兒著想,檸兒不苦。”唐檸搖了搖頭。
“回去,祖母那什麼都有,檸姐兒什麼都不必收拾。”壽寧大長公主氣得打碎了一個茶杯,她是真的心疼孫女。
唐檸心裡暖暖的,隻覺得心裡的那股子煩悶都散了些許。
唐檸隨便披了件衣服就準備往外走。
在壽寧大長公主責備的眼神下,她把頭手都包住了,像一顆粽子,她對著銅鏡照了照自己的臉和脖子,這銅鏡被細致打磨過的光滑銅鏡能將人照得無比清晰,纖毫畢現。
包住了頭和脖子,又穿得那麼厚實看起來真的好醜好挫哦。
“不必送了,我把檸姐兒嫁給信王府,本想著信王府會好好對待本宮的檸姐兒,現在看來……”壽寧大長公主沒好氣地看了世子一眼,口氣不善。
被壽寧大長公主當著眾人的麵奚落,他臉麵上很過不去。
唐檸身份可以說非常之高,不然也沒法嫁給信王世子,隻是她性格實在要強,在哪裡都針尖對麥芒,兩人恩愛了一陣子,突然有一天世子就變了,還說她騙他。
外頭下著鵝毛大雪,唐檸走在抄手遊廊上,即使頭上的屋簷遮住了雪,但是衣角還是不可避免地濕了。
他順勢抬頭,便看到一個女子穿得嚴嚴實實背離她們而去,明明是很臃腫平凡的背影,但是不知為何透露出一股決絕來。
世子莫名心悸,仿佛這一刻,一樣重要的東西正在離他而去。
唐檸性奢華愛張揚,閨房裡全套的紅木家具,床榻是暗紅色木頭做的,上麵還雕刻著精美的花紋,鋪設的錦褥靠枕也全是鮮豔的紅色,裝飾得極為華麗,大大的碧玉瓶裡一大捧鮮花,色澤豔麗,花香四溢。
嫁了人,世子卻嫌紅色俗,她那房間就很素雅,住起來一點都不舒服。
在這處處和她心意的院落裡帶著,心情都舒暢了不少。
過了兩日,禦醫過來把脈,“世子妃這身體好多了,我再開兩副藥,世子妃會好得更快。”
這病竟是好了一小半。
“給我拿幾本話本過來。”這也是她難得的愛好,她不善詩詞,平日裡不喜歡那些個詩詞歌賦,看話本是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但世子覺得這誣漫失真,妖妄熒聽,認為不登大雅之堂。她怕世子看不起她,入了信王府,就一次都沒看過。
這話本裡山野莽漢臟話和黃話常掛在嘴頭,聽得很不入耳。而且有些臟話和黃話……人家寫的人還不臉紅,她看得反而臉紅的無地自容。
什麼樣的男人會對美人無動於衷。要麼是潛心向佛的和尚,要麼是不能人道的太監。
世子該不會是不舉了。
唐檸笑了笑,轉頭把話本撕成了碎片,這話本得委實太露骨了。
唐檸能下床走動了,就閒不住了。
臘月凜冬,恰是紅梅盛放的時節,連夜深雪後天氣放晴,日光明晃晃灑下來,便是琉璃紅梅、燦若雲霞的盛景。
寧華堂外栽了許多鬆柏,冬日裡蒼翠鬱青,點點白雪還沒融儘。
仆婦打起簾子,唐檸走進門去,便聞到一股濃重的檀香味道。
壽寧大長公主愛禮佛,住處設著小佛堂,屋裡也熏了叫人凝心靜氣的檀香。可惜她性子燥,活了一輩子也沒能改。
“不必通報,我給祖母一個驚喜。”唐檸攔住了小丫鬟。
“這世子也太不講究了,世子妃回來好幾天也不見他登門,這是不把壽寧大長公主府放在眼裡。”嬤嬤忿忿不平。
唐檸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心裡多了幾分悲痛與酸楚,這世子是真的不喜歡她。
她雖然嘴上強硬,不許丫環們去和世子說情,但是卻對她們的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也是想見世子的。可是,沒有,世子一次都沒有來過。
可他們也有過你儂我儂花前月下的時候。
唐檸眼角流下了淚水。
站在邊上的丫環也曉得這位主的規矩和脾氣,屏氣低著頭,不去看對方傷心落淚的模樣。
唐檸退了兩步,高喊道,“祖母,檸兒來看你了。”
“你這丫頭外頭這麼冷,怎麼就起來了?”壽寧大長公主心疼地皺起了眉頭。
“大長公主,信王帶著世子來賠罪了。”外頭的丫環通傳了一聲。
信王帶著世子,唐檸苦笑一聲,這次賠罪怕也不是心甘情願的,她頭一次這麼清醒。
她不稀罕,她是個極驕傲的人,寧願打落牙齒和血吞,也不願意讓彆人看到她的落魄與狼狽。
如果不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又被世子氣了一回,她是不會回壽寧大長公主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