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歡樂島逃出來的客人們回想那個晚上,個個都忍不住發抖,全島上下蔓延著冰係魔導師的威壓,冷颼颼的寒風像是死神的鐮刀在不停收割性命。
而那個黑衣少年簡直就是永不停息的攻擊武器,打得歡樂島從此沒有歡樂,隻剩下撲鼻的血腥味。
遍島數不清的死人堪比戰場上的屠殺現場。
有哪個人生平見過如此人間慘劇?
龍欣欣這個名字可謂是一戰成名,還是赫赫有名的凶名,不過後來那些客人回想當時的情景,發現這少年惡歸惡,殺人還是挺精準的,至少他殺的全是歡樂島上的管事、領頭、護衛、暗衛之類。
像他們這種來消遣的客人,除了心靈上遭到摧殘外,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傷害,也算是留情了。
所以後來再傳這歡樂島凶殺案一事。
人們便說其實是場黑吃黑事件罷了。
誰讓那個歡樂島囂張跋扈不長眼的,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那位公子心愛的侍從,島上的人還想霸王硬上弓,這才導致對方一怒之下血洗島嶼。
要怪隻能怪歡樂島自己倒黴罷了。
*
邊南清理完垃圾後,歡樂島各處都是破破爛爛的,那一個個樓房爛著大洞,看著岌岌可危。
他沒管那些逃跑的客人,目光靜靜瞧著島上剩下來的人,這些投降的家夥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本次攻島很順利,中途沒有遇到任何人為困難。
例如話本裡坐鎮後方的老祖宗之類,沒有一個出現,原因大概是因為龍欣欣不是龍傲天,以他的氣運是沒有那個運氣碰上這種離奇事件的。
[係統:傲天天心裡有苦說不出啊。]
梵清的魔導師身份在劇情後期並不算很稀奇,因為龍傲天的逆襲總是從低到高,各種換地圖打怪升級,前期厲害得不行的家夥,到後期都會變成螻蟻。
就比如在北風城,眾多弟子還隻是先天武者。
他們中間出來一個武士基本就傲視群雄了。
可等離開北風城,他們就會發現武士的實力在外麵一點也不起眼,然而說得再多那也隻是後期,現在氣運之子龍傲天還在葉家堡的新手村裡沒出來,外麵自然不會有什麼實力強大逆天的角色亂晃。
梵清的魔導師身份分量足以碾壓眾人。
“公子,就,就這些了,沒了。”
妓院外的平地上,龜公管事跪在地上朝他哆哆嗦嗦地說著,這裡蹲坐著百來位容貌清麗的男男女女,邊南看著賬本和名冊,一一對應地望過去,時不時還問話,那語氣不輕不重,但現場沒人敢輕視他。
暮青絲的那些亡國族人不在這裡,他們本來就沒剩幾個,當暮青絲被打包至拍賣會後,剩下還活著的也被賣了出去(不知下落),死了的就地扔進海裡。
龜公說是他們不好養活所以就便宜處理掉了。
目前妓院裡其他的人,從哪裡來的都有。
有的是戰亂地逃難的,也有的是被人販賣到這的,總之原因各有不同,邊南查清完所有的賬單,把歡樂島的錢財席卷一空,連同這些人一並帶走。
至於島上龜公管事之類,一律一刀抹殺乾淨。
看似單純的貴公子,做起事來手段尤為狠絕。
跟他一起來的那些西沙舵的船員,在目睹全過程後心中已經把邊南列入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還是一個全憑自己喜好做事的惡魔,感覺伴君如伴虎。
當然,或許這樣想的人也不止他們幾個。
數艘大船在海上沉默航行,目的地不是幽寧城。
*
甲板上。
邊南靠著欄杆閉目吹著海風。
今天陽光明媚,空氣清新,大部分人仍是窩在船艙裡不敢出來,龍榮榮吃完靈果後躺在甲板上慵懶曬太陽,表情昏昏欲睡,除它之外,這船上也隻有暮青絲肯待在邊南身邊,但她沒有曬太陽的意思。
“先生此番作為,青絲不明白。”
“有何不明白?”
“萬事皆以利為先,青絲在歡樂島待過多年,深知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先生鏟平那惡處又把受苦難的人帶出來,本應是懲惡揚善,可是……”
“可是我卻被當成了惡人?”
邊南緩緩睜開眼,話語輕輕柔柔不帶什麼感情,少年的眼眸在陽光下顯得琉璃透亮,但暮青絲卻覺得太過幽深,深得她根本看不清對方的真實想法。
那一瞬間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不知道,索性就把內心的話都吐出。
“我以前偶然聽到樓裡客人的‘教誨’,說是做事一定要讓人看到知道,不然就是白做事,聰明人做一分便宣揚三分,雖有些誇大但又確實是做了,即使世人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最忌諱的便是做而不說。”
“先生如此通透理應明白卻還是做而不說。”
“非但不說,先生還要比那些惡人做得更血腥,血腥得讓人心生膽怯,讓人對先生有了恐懼之心。”
“要知道惡人往日在樓裡的罪行,大多是背地裡做的,連他們都知道不能把人都嚇著,那樣會適得其反,先生為什麼反其道而行之?”
“現在想想當初,那裡麵的人也確實著了道,這麼多年樓裡有很多人被折磨死了,可因為是背著,因為看不清,他們就總騙自己,隻要我夠聽話懂事,厄運就不會降臨在我頭上,於是更賣力服侍客人。”
“有時候管事的稍微施加恩惠,再當眾宣揚一番,人們就都變得聽話懂事了。”
暮青絲絮絮叨叨說著,自從讀了書之後,她的小腦瓜就每天思考些有的沒的,懂就說,不懂就問。
先前她獲救後,內心牽掛憐憫樓裡受苦受難的人,可是當那些人被救出來時,她又心疼起邊南來。
“先生此番是大義,但目前沒人記在心裡,因為他們在害怕您,怕您像惡人一樣將他們殺害。”
邊南偏頭問:“這有什麼不對嗎?”
那些人又不知道掀翻歡樂島的黑衣少年是誰?他們對一個各方麵都未知的人感到恐懼,有何不對?
暮青絲聽了這話,表情立即就變了,她非常嚴肅地說:“這當然不對,因為您不會做那種事情!”
邊南瞧著她格外在意的樣子微微挑眉,這個暮青絲倒是讓他有點意外,但……他分出一絲威壓碾在暮青絲上方,語氣輕笑地說:“你怎知我不會?不要用你稚嫩可笑的思想去輕易定義任何一個人。”
威壓充滿了殺機,瀕死的恐懼令暮青絲的臉一瞬間變得煞白,但她眉宇間依舊堅信不疑,暮青絲抿了抿嘴道:“您不會,我相信您不會這麼做。”
唉,嚇唬小朋友的把戲玩起來真沒意思。
邊南將威壓收起,伸伸懶腰轉身百無聊賴看著遠方,海風陣陣吹拂,陽光照在海麵波光粼粼。
暮青絲湊上前繼續之前的問話,十四歲的小姑娘神情格外認真,這心性真是死倔死倔的。
“所有先生是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你今天的話特彆的多。”
“為什麼先生偏偏這麼做?我相信以先生的能力必然可以做得更好,先生文武雙全,才智更是絕頂,沒必要選擇一條下等路線走,青絲想知道原因。”
好好的孩子怎麼腦子裡一根筋,這麼軸?
邊南道:“沒有原因。”
暮青絲:“可您這樣除了敗壞自己的名聲,什麼也沒得到,您救的人也不會感激你。”
邊南道:“我做事本就不是為了名利,僅僅憑我喜歡,為何非要彆人感激?我又不當救世主。”
暮青絲:“先生當然不是為了名利,先生是心善才會……”
她忙著反駁,某種程度她比邊南還在乎龍欣欣的名聲,是一點都不允許邊南“貶低自己”,可是說到那個心善,暮青絲的神情就僵住了。
邊南瞅了她一眼就知道小姑娘又開始頭腦風暴,她和龍榮榮真的是兩個極端,一個什麼也不愛想,腦子空空,一個什麼都要想,愁思萬千。
大約過了半盞茶時間,當地上的龍榮榮翻個身即將進入夢鄉,突然暮青絲鼻頭一酸掩麵而泣。
想問題能把自己想哭了,邊南還是頭一次碰到。
他抬頭看看海,看看天,看看遠處的大白雲和水裡時不時躍起的魚兒,努力忽視旁邊哭泣的孩子。
暮青絲垂淚說:“先生,青絲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