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卻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伸手動作輕柔地幫她把頭發彆到耳後,他在秋夜裡略微冰涼的手擦過她因為醉酒而發燙的麵頰,引得她舒服的喟歎。
按著本能行動的人魚便伸手握住他的手,按到自己的麵頰上,濕漉漉的眼眸滿意的闔上,也不管自己剛剛問出的問題了。
直到他的手掌漸漸也被她麵頰的溫度焐熱起來,她才有些不情願地睜開眼。
看到他的瞬間卻還是舒展眉眼,勾起了個略帶狡黠的笑容,牽起了他的另一隻手。
晴明好脾氣的任她折騰,見她把自己另一隻手也握起來放到柔軟的麵頰上,又閉上眼睛。
手掌下是有些滾燙的溫度,她好似忘記了那個問題,晴明卻沒有忘記,他平靜道,“確實,都是我的錯吧。”
他的嗓音放得和緩,好像清亮的月色泄下來,“幸,對不起。”
卻沒想到他隻是普普通通一句道歉,她便垂下了頭,而後晴明感覺她放下了自己的手。
突如其來的舉動。
他還沒有懂她想表達的,甚至來不及探究她是怎麼了,就感覺到了一種隻是瞬間的失重感。
直到他的頭輕輕磕到木質的地板上,他才恍若意識剛剛回籠一般,伸出雙臂環住了倒在自己身上的溫軟身體。
心神卻還留在剛剛那一個瞬間。
明明是夜色漸濃的時間,那樣華美的金發卻在空中劃過一道陽光的剪影,她纖瘦的手臂揚起,帶著飄飛的袖擺。
由深淺不一的藍色暈染出的水眸裡倒映著他的身影,讓他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大海的深處,眉眼輕抬地看著陽光折射過的海麵。
“滴——答。”
好像是水珠滴落的聲音完全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有淚水先是掉落在木質的地板上,好像泛著圓潤光澤的珍珠破碎時的美,而後又有淚水便掉落在他的脖頸間。
順著身體的弧度慢慢滑落,留下冰涼且不舒服的感覺,好像在這之後,他才又聽見她的聲音。
是輕輕的啜泣聲。
那眼淚卻多得厲害,像它的主人一樣隨意又任性的滴落在任何地方。
晴明隻能很輕很輕地歎了一口氣,帶了些無奈,勸道,“彆哭了。”
他想,這孩子怎麼就突然哭起來了,他僅僅是向她道了歉而已。
應該沒有做什麼會惹得她哭泣的事情吧。他有些不確定起來。
卻還是有了動作。
手輕放她的後背,拍了幾下,動作既僵硬又笨拙。
之後倒是漸漸順暢起來,卻還隻是說那一句話,“幸,彆哭了。”
不過,她倒是止住了哭泣,終究是開口說話了,隻是既帶著鼻音,聲音也斷斷續續的,聽上去直叫人覺得可憐兮兮。
“不是...晴明...的錯。”這是她的第一句話。
“明明是幸...忍受不了一個人生活的寂寞,卻還怪到晴明身上。”
“今天,桃回來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我以為,桃要回來陪我了,結果卻不是這樣的,桃隻是聽了晴明的話讓我過來一趟而已。”
她抽噎了幾聲,又抑製不住的哭起來,“桃在晴明的家裡有了好多朋友,我知道,桃不會再回去桃花林了。我知道的,這對於桃來說是好事。”
“我知道的。”這時,她的聲音才大了一些,“但是,我還是很傷心。因為,幸也不想一個人生活在那兒啊。”
晴明說不出自己這會兒是怎樣的感受,這似乎他不曾經曆過的,陌生卻又不會讓他升起警惕心的奇妙感情。
眼前的妖怪少女,哪怕是在哭的時候,她的姿態也是極美的,她若是某家的貴女,定是有數不清的公子半夜去翻她家的牆頭,然後念著些好似極為風雅的和詩來祈求她的回眸。
若是像這樣見著她哭了,也會花言巧語的哄她開心,送上各種精致華貴的禮物討她歡心。
然而,讓晴明居然生出些許愧疚的是,他根本不會哄人,他也不會作和詩,也不知道她喜歡怎樣的禮物。
所以在這樣的時刻,他甚至覺得自己是有些無力的,他想,
若是博雅在的話,雖說他不會花言巧語似的逗人開心,但好歹還是能彈奏一些曲子來吸引她的注意力,好讓她停止哭泣。
不過,全平安京大概也隻有安倍晴明會有這樣的想法,畢竟那位可是公主殿下的兒子,又憑借自身的技藝揚名於此世。
斷不會因為這種理由而演奏的。
最終,沉思片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說出的這句話是是否合適。
他開口了,聲音依舊平穩沉靜,讓旁人聽不出他的遲疑,,“那就不要一個人生活在那兒了。”
既然你覺得一個人太寂寞,想要和桃花妖在一起,那便,留在這兒,留在這個有桃花妖的地方,不會讓你寂寞的地方。
這就是屬於安倍晴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