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幸上次見到滿君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了。
這不僅是幸留給滿君最後的時間,足夠他和他的母親布置好一切,也是她留給自己的最後的時間。
雖然是夢境,幸還是想要和某些人道彆一下的。
畢竟說不定以後就再也夢不見他們了,這對於幸來說也是一種遺憾。
前幾日的時候,她同那個孩子道彆了。
今天,是和桃花妖道彆的日子,也是她終於可以從妖怪百年的生命中解脫的日子。
還是有些留戀的。
幸留戀自己可以隨意睡多久都不會覺得自己是在浪費生命的感覺,留戀晴明給她買的那麼多件漂亮的和服,留戀自由徜徉在水中的感覺。
還會留戀桃花妖懵懂可愛的粉色眼眸,手掌摸上茨木童子白發的觸感,晴明溫雅的笑容。
甚至開始懷念那個注定成為一振刀劍的孩子,他抱著自己時,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溫暖的熱意。
可是,厭倦比留戀來的更深切一些。
厭倦不論什麼時候自己都冰涼的體溫,厭倦連卷被褥都沒有的睡眠,厭倦大部分時間都不得不生活在水裡的那種壓抑的感覺。
厭倦整日飄落在池麵的那些紛飛的花瓣,厭倦什麼東西都無法握到手心的無力感。
這樣想著,她卻半眯著眼眸,用著可以說是愉悅的模樣敲響了桃花妖的房門,然後聽著房間裡的小姑娘匆匆忙忙地跑過來開門。
啊,桃還是一如既往的很可愛呢。
門內帶著白色兜帽的妖怪看上去也不過是人類少女的模樣,一雙嫩粉的眼眸,麵容上從疑惑到開心的神情轉變也不過是一瞬間的時間,。
“人魚,你怎麼來我的房間啦?”她邊說著,邊把她往自己的房間裡麵領著。
“因為突然想找桃玩,來了這裡之後就不和桃住在一起了,桃經常跟著晴明在外麵,我也見不上你。”她從魚尾化成的雙腳踩著木質的地板,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桃花妖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很忙,明明提醒自己好幾次要去找你,可是最後還是忘記了。”她說,“你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會。”幸笑笑,安慰道,“反正我們還是住在一個地方,以後還是有很多機會一起出去玩嘛。”
這當然是謊話。可是能夠安慰道桃花妖就足夠了。
兩個人在榻榻米上坐下,桃花妖湊到幸的跟前,“幸覺得這兒好嗎?”
她難得會叫她的名字,一般都是“人魚,人魚”的叫著。
桃花妖接著說了下去,“晴明說,你是因為我才會留下來住的,所以我就總是擔心,這兒這麼多厲害的妖怪,會不會有妖怪會欺負你。”
“若是你覺得不好,那我們還是回桃花林住吧。”
幸一楞,回過神來之後便笑起來,她略帶調侃道,“桃不是很喜歡晴明嘛,若是我們回了桃花林,以後說不定就再也見不著他了。”
聽到她這樣說,桃花妖猶豫了一會,最終小聲道,“可是,還是人魚比較重要呀。”畢竟,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那麼久的時間。
人類的生命好像泡沫一樣,隻有同類才會陪你更久。
桃花妖雖然懵懂,對於很多事情卻是看的十分透徹。
幸想到晴明來到桃花林的那天,她雖然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但在感知方麵可能有什麼自己也不知道特殊技巧。
就故意弄傷了自己,然後讓桃花妖給自己治療。
她那個時候就想著,自己遲早是要從夢裡麵醒過來,最起碼死的時候不能讓桃花妖在自己的身邊,不然可能就死不了了。
桃花妖後來跟著陰陽師走了,她又忍不住想去看看這個夢裡麵人類是怎樣的,就到了晴明宅,然後留了下來。
幸開口,腦子裡轉了一圈,想說‘那我們不久之後就回桃花林住吧。’,話說出口卻變成了,“我覺得這兒挺好的。”
“以後也這麼住下吧。”
之後桃花妖要準備和晴明一起出去,幸就微笑著和桃花妖告彆。
她想,也算是道彆了。
*
到了晚上,月亮懸在漆黑的夜裡,月光如瀑般切斜,原本一片黑暗的池水也閃著細碎又隱隱閃耀的光芒。
幸滿意的笑笑,“嘛,這樣也挺好看的。”
到了滿君家裡的庭院裡,這個以往應當已經是漆黑的一片的屋子裡卻點著明亮的燈火,紙窗上印著三個分明的人影。
幸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魚尾,然後把它化作了人類的雙足,施施然地推開了門,走了進去。裡麵是她不曾見過的一男一女,以及今日穿著男裝的滿君。
她並未走的太近,而是近著氣息不似人類的那一位坐了下來,看向滿君,誇讚道,“滿君以後定是一位極風流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