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寧蘭有喜,全天下心情最複雜的就是林斐澤了。
夜裡林府眾人皆在酣睡,唯有他一人在外瀟灑。
不過瀟灑中帶點惆悵。
桂春樓的燈火依舊在雪夜中風情萬種的搖曳著,氣味糜爛,歌舞升平,好似夜裡不滅的一把火。
喝的酩酊大醉的眾人歪三倒死的靠在女子的身上說著模糊不清的話,失意者咒罵不幸,得意者吹水無度。
不歸家的風流浪子當然是躺倒在溫柔鄉裡一醉不起。
林斐澤雖然自詡風流,此刻卻獨自站在窗邊,身上散發著酒氣,臉上卻一點醉意都沒有。
以前在邑洲城的時候,隔三差五就被兵營裡那群老油子攛掇著請客喝酒。
他還是愣頭青的時候,便在邑洲城的風沙和烈酒摧殘許久。
現在回了都城,溫暖和煦的陽光,輕緩稀薄的雪花,還有那些依偎在他身邊的吳儂軟語。
一切陌生莫名的讓他生出了幾分落寞。
拿起溫過的酒一飲而儘,如此淺薄寡淡的酒如白水一般無味,自然也喝不醉。
“林公子。”樂歌緩緩的走到他身後,不自覺的讓人在空氣中聞到一陣香味。
那種香味很獨特,心靜時令人心曠神怡,心煩時有莫名撩撥人的衝動。
林斐澤回過頭望著她,明亮乾淨的眼眸,嬌豔欲滴的臉龐,曼妙的身姿。
而此時,樂歌正抬頭麵帶嬌羞的看著她,盈盈目光投放著他的身影。
“林公子今日可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她聲音婉轉溫柔,微微的上前離他很近。“雖然樂歌身份低微,什麼都幫不了公子,但看到公子一直喝悶酒,心裡很是難受。”
林斐澤深吸了一口氣,她身上散發的異香頃刻間湧進他的胸口,他低頭望著近在咫尺的佳人,誤以為自己真的有點醉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他低頭苦笑。“不過是我阿爹馬上就可以多個兒子了,說起來算是喜事。”
“是林夫人有孕了?”樂歌露出些許疑惑。“公子對她不喜?”
“不是不喜。”
也許是突如其來的微醺感讓林斐澤鬱悶的心情有了想疏解一番的衝動。
他走到桌前重新倒了一杯酒。
“我隻是有時會想起我阿娘,她是個溫柔體貼的女子,臨終前時候她時常叮囑我要聽話,要懂事。要照顧阿淺,要孝順阿爹。”
“可惜十幾年過去了,阿娘的話我一直記得,但卻什麼都沒有做到。”
“她要是能生下一個男孩也不錯,這樣阿爹也能重新培養一個令他滿意的兒子。”
酒一杯一杯落肚,喝的最後,都結不了內心的苦澀。
樂歌看著他頹然的模樣,體貼的坐在他身邊倒酒,最後酒喝完了。
她便拉住他的手,低聲道:“公子何必借酒消愁,樂歌相信在林將軍的眼裡早有一個滿意的兒子。”
她的安慰,他不過一笑而過。
長夜漫漫,酒色消沉。
——
越近年關,下的雪花越發密集厚重,一夜醒來,便被鋪天蓋地的白雪覆蓋。
萬物被泯滅在潮濕冰冷的積雪直中,隻有枝頭的紅梅獨自鮮豔綻放。
正所謂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林楚淺望著枝頭的臘梅,隻想說獨自美麗果然好不容易。
“阿淺啊,近日天越發的冷了,你屋裡的炭火夠不夠?”衛寧蘭坐在桌前喝著一碗溫熱的糖水,抬起眼睛關心的笑道:“你這麼怕冷,每夜可得讓香果給你備多幾個湯婆子,炭也得多加些,用完就去庫房取。”
“我院子裡的炭夠用的衛姐姐。”林楚淺可是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林家小姐,屋裡炭就算成天不間斷的燒也是足夠的,誰能少了她這點東西。她笑著調侃:“衛姐姐現在有身孕了,應該多關心自己的身體才是,你可不許讓我的弟弟或者妹妹受凍。”
“阿淺。”衛寧蘭輕笑,放下糖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兩個多月,好早著呢?而且我底子好,可不像你那麼怕冷,到了冬天就跟火爐子一樣,孩子跟著我沾光定是凍不了的。”
“那就好了。”林楚淺撐著下巴故作羨慕的笑道:“他真是好福氣,有衛姐姐這樣的阿娘,等出生了,一定身子好的能在這院子裡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