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許老頭遲遲無法入睡。
“老大家這環境也不是個事,我打算給他們些錢,反正那錢本來也要給小丫頭看病的。”
周老太眉心一跳:“你可老糊塗了,有啥好操心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一把年紀了,還操心大房家的事?”
許老頭掃了她一眼:“兒孫自有兒孫福,那你當初咋哭著鬨著讓我帶廣中去乾木工活?”
那會兒周老太心疼小兒子下地辛苦,非要讓他跟著許老頭學木匠活。
可家裡總得往生產隊出人,雖然她與兩個兒媳都能上,但女人賺的工分不及男人,因此周老太死活將許廣華留在了家裡。
周老太沒好氣地嗆了一句,“乾啥光給他錢?又還沒分家!”
怎料許老頭立馬瞪了眼:“說是沒分家,那老二和老三掙的咋不擱家裡一塊用?老大拿工分換的糧都得給大家分了吃,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說完,許老頭嘴角一沉,轉身背對著老伴,擺明不願再多談。
望著他固執的背影,再一想他要拿出一大筆錢給大房家,老婆子氣得渾身發抖。
她怎麼都想不明白,老二有能耐,老三又機靈,老頭子咋就非要偏心那最沒本事的大房家?
都說養兒防老,要她說,這個時候最該下本錢的,就是二房家。
畢竟,她還盼著老二在鎮上安了家,接她去當城裡人啊!
……
天將蒙蒙亮的時候,村口破喇叭傳出的戲曲聲吵醒了嗒嗒。
這聲音喜慶,嗒嗒揉著眼睛坐在炕上,表情還懵懵的。
付蓉給閨女擦了把臉:“嗒嗒要去吃喜酒啦!”
付蓉給閨女梳辮子換衣服,心中感慨。
嫁人之後,餓肚子仿佛成了常態。
無數個夜晚,她與許廣華都是聽著彼此肚子裡發出的“咕嚕”聲艱難入睡的。
可昨晚,他們卻吃得這麼好,這麼香。
山上怎麼可能會有鵝蛋呢?
倆口子討論了一晚上,都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隻覺得或許嗒嗒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此時她看著嗒嗒搖頭晃腦笑眯眯的樣子,嘴角微微揚起。
這閨女,她是怎麼都看不夠的。
這邊付蓉在給嗒嗒
打扮,另一邊,許妞妞也找出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將臉蛋洗得乾乾淨淨,隻為了上村長家好好表現。
“你爹是鎮上的正式工,這趟過去,可彆給你爹丟人。”孫秀麗難得給許妞妞整了整衣襟,眼珠子一轉,又說道,“村長閨女嫁的是城裡人,酒席的夥食差不了。到時候要是看見蹄髈,你給順一個回來,娘和你弟都好久沒吃肉了。”
許妞妞冷笑,順蹄髈就不丟爹的人了?
……
村裡辦喜酒都是要從一大早就開始忙乎的,若是在平時,孫秀麗擺擺手就直接讓許妞妞去了。
可這回上的是村長家,她也想去沾沾光,順便看看能不能蹭點喜糖回來。
母女倆一起出門,一走到屋門口,就撞見付蓉與嗒嗒。
許妞妞裝作歡喜地跑上前去,一臉賣乖的笑容。
看著自己閨女這沒出息的樣子,孫秀麗氣不打一處來。
當年第一胎生了許妞妞,被婆婆冷嘲熱諷針對了許久,因此越看這孩子越不順眼,便疼愛不起來。
可後來慢慢地,許妞妞表現得乖巧聰慧,還好幾次被下鄉的知青與村乾部誇獎,她心裡才好受了些。
這一回,許妞妞能去村長家吃喜酒,孫秀麗本來是很得意的。
可眼下看著她與嗒嗒站在一起的模樣,她又一百個不舒坦。
自家閨女不是挺出眾的嗎?咋跟嗒嗒一比,顯得乾巴巴的,還一點都不洋氣?
一路上,付蓉與嗒嗒說說笑笑。
孫秀麗拉著張臉,揪著許妞妞往前走,誰都跟不認識誰似的。
好不容易到了村長家。
村長家布置得喜氣又氣派,外頭擺著十來張桌子,請來幫忙的親戚們都在灶間忙活,隔得這麼遠,孫秀麗都能聞到飄過鼻尖的肉香味。
好饞啊,真想留下來吃。
“妹妹來啦!”忽然,宋小航的聲音響起,他跑過來,一把牽起嗒嗒的手。
幾個人走過來,聽他介紹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