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萍一怔,這才看見自己兒子的腰間綁著一件破舊的大人衣裳。
許廣華走過來,低聲道:“孩子尿褲子了,躲在廁所裡不敢出來。”
嗒嗒也惱了,奶凶奶凶地說:“我沒有欺負小哥哥,這衣服是娘怕我在車上睡著了,帶出
來讓我當被子蓋的。”
許廣華拍了拍閨女的小肩膀,示意她先安靜下來:“孩子也有自尊心,衣服就先讓他綁著。”
董萍抿了抿唇,看向兒子。
顧方低著頭,小聲地說:“謝謝。”
嗒嗒大方地擺擺手:“沒關係的,我們是小孩子,小孩子本來就可以尿褲子。”說完,她又用氣音道,“偷偷告訴你,嗒嗒上次也尿床了呢。”
顧方沮喪道:“我上小學了,不是小孩子了。”
孩子終於找到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雖然學生家長不願再提剛才孩子跑哪裡去了,但眼看著問題化解,也算是皆大歡喜。
董萍雖然拉不下臉向許廣華道謝,但到底不再追究付蓉的責任,轉頭帶著顧方離開。
見送走這個大麻煩,校長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向付蓉表達自己的歉意。
付蓉微微一笑,轉過眸,看向自己的丈夫與孩子。
一場小插曲終於暫時化解,校長慚愧,認為自己讓教師受了委屈,承諾必定會給付蓉一定的補償。
時候不早了,這一家子人還得趕回村裡去,便沒有再多留。
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不少教師議論起來。
“這個農村來的教師的講課水準真不輸我們。”
“兩口子素質都挺高的,學生家長胡攪蠻纏,他們還能心平氣和地解決問題。”
“我聽說這教師本來就是城裡人,嫁到鄉下去的。”
“鄉下人怎麼了?我看她丈夫有擔當,跟學生家長說話時還不卑不亢,將來不見得沒有出息。”
這一道道聲音落入周炳清的耳中,格外刺耳。
他鐵青著臉,望著許廣華一隻手抱著孩子,一隻手攬著付蓉的模樣。
付蓉真以為自己過得很好嗎?
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被毀了的容貌、轉不了正的工作、糟糕的居住環境、難纏的婆媳妯娌關係……
他倒是想知道,若將她在農村的處境再添油加醋一番,告知她父母,那麼她娘家人,會不會任由閨女在鄉下吃苦。
……
從學校裡出來,他們又碰見董萍。
這會兒她不單單是帶著顧方。
董萍推著自行車,一隻手不忘牽著顧方,身後還跟著一個比顧方稍大的男孩。
“你是怎麼做
哥哥的?弟弟差點丟了,你還在教室裡上課?”
“我說了多少次,管好弟弟的吃喝拉撒,你的學習不是最重要的,知不知道?”
“我看你就是個白眼狼,養不熟的狗!”
男孩低著頭,沒有哭,麵無表情地任由她戳著腦門子斥罵。
隻是忽然之間,他仿佛察覺到什麼,不自覺回頭看了一眼。
隔著好幾米距離的對視,讓付蓉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不自覺想要往前走幾步,看看那孩子的樣子。
清秀的五官,因為過於營養不良而瘦削的臉頰。
還有那雙冷淡的雙眼。
仿佛受儘了苦楚。
這時,董萍已經邁上自行車,並讓顧方坐上來。
她用力一蹬,車輪滾得飛快。
小男孩卻沒有上車。
明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閒事,可付蓉的心卻揪著,想要上前幫幫這個孩子。
她總覺得,她該認識這個孩子。
然而下一秒,顧方大聲喊道:“哥哥還沒有上車!”
董萍連頭都沒回:“讓他跑回家,這是懲罰。”
付蓉的心跳亂得嚇人。
而那個可憐的男孩,則是默默收回視線,跑著追上那輛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