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注意到了艾倫的緊張,拉菲爾扯了扯嘴角,朝著艾倫露出了一個安撫性的微笑。
“不要太緊張,事實上我們今天來找你,你應該感到高興,因為我們帶給你的是一個好消息。”拉菲爾說道,“……畢竟,你是雷蒙德·莫克姆的法定伴侶。”
然而看得出來他並非是那種善於安撫他人情緒的人,他臉上的笑容隻是懸浮車內的氣氛變得更加繃緊。
坐在他旁邊的薩基爾微微偏頭,不著痕跡地多看了拉菲爾一眼,顯然他也有些錯愕於拉菲爾對艾倫的這份柔和。
拉菲爾察覺到了薩基爾的打量,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艾倫的身上,隻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意識到他隱藏得很深的那點不自然。
“雷蒙德……”
聽到這個名字之後,艾倫沉默了下來。
他的心臟似乎變得越來越沉重了,那種不詳的預感現在變得越來越真實,越來越讓他無法喘息。
但在拉菲爾和薩基爾麵前,他看上去似乎隻是因為錯愕而變得有些僵硬。
“還有兩個月我和他就自動解除伴侶關係了。”
艾倫低聲說道,語氣中聽不出任何喜怒。
但即便是這樣,他的回答還是讓拉菲爾臉上閃過了一抹錯愕。
根據聯邦戰時生育法,Alpha和Omega中若是有一人死亡或者失蹤後,可以在三年後自動解除伴侶關係。
隻不過解除伴侶關係後,個人將再一次的進入匹配係統重新找到適配者組建新的家庭。
但像是艾倫這樣的“英雄遺孀”是享有豁免權的,他可以一直保留遺孀身份,並且繼續享有雷蒙德·莫克姆作為英雄帶給他的一係列優待。
除非,他自主選擇解除伴侶關係。
拉菲爾的驚訝隻持續了一瞬,因為他很快就想起了關於雷蒙德·莫克姆的所有資料——自然他也想到了雷蒙德的檔案中的汙點。
一瞬間拉菲爾的臉色忽然間變得格外複雜。
他的嘴唇翕合了一下,似乎打算說什麼,但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裡。
薩基爾·克魯恩又一次地瞥了拉菲爾一眼,這一次他的眉頭明顯地皺了起來,然後他直截了當地截過了拉菲爾的話頭。
“我想短時間內您恐怕是沒辦法與莫克姆上校解除婚姻關係了。”薩基爾冰冷的灰眼睛盯著艾倫,後者的麵頰一點一點地褪去了血色。
“一個地球曆星期前,我們的人在巡邏天女座外野區域時,發現了時間井的逆轉。黑鳥艦隊的主戰船黑鸛號因此而重見天日。在黑鸛號上,我們發現了一個生還者,也是唯一的一個。”
艾倫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的嘴唇抿得緊緊的。
他沒有吭聲。
“生還者是雷蒙德·克魯恩。”
薩基爾一字一句地對艾倫說道。
“這就是我們需要跟你談的事情。”
……
時間囊泡裡的時間流逝與外界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將時間比作河流的話,那裡頭的時間就像是一大團不受控製的漩渦。
雖然對於正常宇宙的人來說,黑鳥艦隊與納迦人的白皇帝同歸於儘隻不過過去了三年,但對於被困在時間囊泡裡頭的艦隊來說,他們也許已經經曆了幾百年亦或者是幾千年。然而地球聯盟目前的科技水平壓根沒辦法真正地確定黑鸛號在那裡究竟被困了多久。唯一能夠確定的一點就是,黑鸛號在時間囊泡裡經受了人類無法想象的某種侵蝕——軍方和科學院秘密派出的調查小隊在踩上黑鸛號進行調查時,驚訝地發現這艘在設計中甚至可以經受住十三輪以上渦輪激光炮塔齊射的重型戰船,如今已經脆弱得像是在某些礦產星球裸露在地表的金屬板,不,甚至比那種疏鬆易碎的金屬板還要糟糕。
用某位被隱去了身份的調查隊員的說法,黑鸛號現在就像是被鹽水浸泡了幾十年後的木板子搭成的東西,哪怕是沙灘上的沙塔恐怕都比黑鸛號更加牢固。
除此之外,黑鸛號上還有許多無法解釋的怪異現象——
雖然最開始發現黑鸛號時,這艘戰船看上去是完整的,但實際進入內部之後,會發現完整的僅僅隻有那無比脆弱的外殼。它的內部有許多結構非常奇怪地消失了——就像是在脫離時間囊泡時,這些結構被錯誤地留在了那裡。大概隻有三分之一的機械結構留存了下來,而它的載員(從理論上來說這艘船的最大載員可達八千人)更是罕有殘骸留下。
事實上,一直到第二次深入調查之前,沒有人會覺得黑鸛號上會有幸存者。
哪怕最開始發現黑鸛號並且向基地發出報告的那兩個倒黴蛋一直堅持他們收到了來自於黑鸛號的信息,還有那什麼詭異的地球歌曲——但在宇宙中被嚇得精神失常的人並不罕見,調查小組還有軍方的人在這之前,一直將那兩名巡邏兵的證詞當成了受驚過度後的囈語。
直到黑鸛號被打撈回天女座太空駐軍基地之後,秘密調查小組駭然地發現,那兩名巡邏兵並沒有發瘋。
那信號確實存在。
那首歌也是。
在黑鸛號的最核心區,竟然還有很小一塊區域沒有被侵蝕。
調查小組在那裡發現了一枚至今還處於工作狀態中的救生艙,而在救生艙裡,一直在循環播放著那首來自於十多年前“海妖”艾倫·布雷斯維爾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