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事發)(1 / 2)

油燈上被籠罩一個淡黃色的燈罩, 滿室生暈,冰涼的昏暗一下被光明驅逐開去。

盛如意也得以窺見拉她進來這人的真容。

此人頭束一個暗金色的發冠,冠的正麵鑲嵌的著一顆熠熠生輝的明珠, 其餘青絲一樣的發披在身後,黑色的絲瓔垂著,幽暗的眼尾噙著一抹不善的笑意。

他生得極清朗陽光,腰間的玉帶處還扣著一隻威嚴的龍頭, 黑衣上的暗紋則是四爪金龍, 彰顯著他的身份――六皇子, 也就是臨安親王風顯。

風顯是武將, 如今正正坐著,不善地前傾身子, 看向底下的盛如意,聲音微勾:“恩?本王問你話。”

盛如意聽出他聲音裡的揶揄, 回答道:“臣女乃宣平侯第五女。”

她適才被拉進室內,如今轉瞬時間,麵對著拉自己進來的罪魁禍首,便已經整理好心情,沒露出一點兒慌亂。

鶯兒被風顯的帶刀侍衛拿刀抵著脖子, 守在牆角, 一點兒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風顯摸著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含笑看著盛如意,發現她的心緒仍然幽暗寧靜之後,笑意微收,故意道:“盛如意, 上次一敘,你還是本王的皇嫂, 如今不到一年,你見了本王,便隻能以臣女自稱。”

話鋒緊接著一轉:“不知今日的你,是否曾後悔當初幫著本王那皇兄,對付本王。”

他的聲音驀然壓得很低,如同山雨欲來風滿樓,空氣裡都充斥著兵戈的味道,刮得人嗓子生疼。

盛如意在旋渦中心,卻沒有惶恐之感:“在其位,謀其職,臣女上次僅僅是隻言片語,算不上什麼。”

風顯驀地走到盛如意跟前,故意怒道:“隻是隻言片語?你破壞了本王執掌兵權的計劃!”

一年前,南越邊境傳來異報,南越的兵匪們屢次侵擾邊關,風顯本請求帶兵征討南越,如果這次帶兵成功,他將會成為成年皇子中第一個有實在軍功者。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次極好的機會,他的威望、權力、形象都會得到大大提高。可是,當時在皇家家宴之中,風Z身體太差並未出場,盛如意卻道:“今年年節正逢大旱,久旱必有蝗災,如蝗災忽起,則國內必有饑荒,屆時我們的錢糧都將補給國內百姓,免生民變。”

“這種內憂之際,實在不宜興兵,否則我們的錢糧一定會左支右絀,難以為繼。臣媳鬥膽建議,暫緩攻打南越。”

蝗災,是一個令任何皇帝聽到都會心顫的名字。比起南越的侵擾,蝗災可怕得多。

皇帝第二日便召集大司農來商議,也是那一日,大司農遞上了被層層上報的蝗禍的折子。

攻打南越的計劃被暫時擱置,風顯也因此蟄伏下來。那一次,還喚起了皇帝對太子風Z的愛護,皇帝歎息昔日風Z才華橫溢,能為他分憂,哪怕風Z出了事,他的側妃也一樣能為國解危。

風顯想到之前種種,笑意陰涼下來,低頭看著盛如意,笑得陰森森:“若非是你,本王的圖謀又怎麼會擱置這麼久,你說,本王該怎麼報複你?”

他假裝將手按在盛如意左肩上,發現手裡的肩膀瘦削得驚人,就像一隻易碎的蝴蝶,有驚人的脆弱。

與這種脆弱相對的,是盛如意麵上的平靜。

風顯奇道:“你還不怕?本王甚至不需要做什麼,隻要本王和你同處一室,你知道,這世間的流言蜚語,對本王寬容,對你可不一定。”

他仔細盯著盛如意的臉,幾乎是稱得上專注地看著她。

玉一般無暇的肌膚,根根挺翹的睫毛……

盛如意沒有避諱那稱得上露骨的打量,風顯都驚訝於她一動不動,奇道:“你躲也不躲,怎麼,是見著本王英俊?”

盛如意道:“殿下雖英俊,也非臣女所喜。不過是以殿下的武藝,臣女想躲也躲不開,何必費無用的功夫,更何況,殿下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為什麼?”風顯好問道,“你覺得本王在你手中吃了那樣的一個虧,還會善待你?”

“殿下不一定善待臣女,卻一定會善待自己。”盛如意道。

風顯看著她篤定冷靜的模樣,心內微有些不悅,卻仍等著她說完。

“臣女雖然身份鄙陋,但曾是殿下兄長側妃,如今若殿下與臣女傳出些什麼,的確,臣女會受人指摘,但殿下同自己兄長曾經的側妃廝混,會否給人留下覬覦兄嫂,有瓜田李下之嫌?”

“殿下是金玉之質,如果舍棄自己而構陷臣女,是為不智,故而,臣女斷定殿下不會如此做。”

盛如意徐徐說完,哪怕風顯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麵前,她也沒有半點恐慌。

風顯盯著她的臉看,的確,他不會舍棄自己來構陷盛如意。但是,盛如意這樣明明一無所有,卻仿佛將所有事情都看透、所有人都料透的感覺,讓風顯升起一種格外奇怪的感覺。

像是不悅,又像是在山林中看到了一匹高挑纖細的麋鹿,麋鹿的眼眸清澈,看起來溫馴,但是烈性狡猾,不踩獵人的陷阱,也不臣服親近人。

這樣一個奇怪的女人,風Z居然會選擇和離。

看來,他一定喜歡那種溫溫柔柔、嬌嬌軟軟的美人了。

風顯低頭,道:“你說得對,但是你以為本王隻有這麼一種辦法可以對付你?你破壞了本王的計劃,你以為本王會善罷甘休?”

“會。”

出乎風顯的意料,盛如意居然毫不猶豫,一個“會”字出口便不收回。

風顯活活氣樂了:“看來你覺得本王是一個活菩薩。”

被人涮了一道,還能絲毫不追究那個人的責任。

盛如意不理會風顯的調笑,這種皇室中人,無論什麼性格,不論是風Z的清冷如明月仙姿,還是風顯這樣和煦如林中暖陽,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翻臉無情。

他們的調笑底下,包藏的心可不一定也是笑著的。

盛如意隻道:“殿下覺得同我有仇是建立在我壞了殿下執掌兵權的基礎上,可是,我真的壞了殿下執掌兵權之事?”

盛如意一言定下:“我救了殿下。”

風顯輕輕抬眸,將眼中調笑收起,盛如意繼續道:“蝗災興起,殿下兵發南越,糧草卻難以為繼,士兵們沒有糧沒有衣,怎麼打這個仗?”

“殿下可彆告訴我能夠速戰速決,南越這樣的彈丸小國,從先朝開始,先朝也想過打,但是他們地勢險峻,易守難攻,隻能慢慢攻打,更重要的是,南越的富裕程度還不如我們的一個州郡,兵發南越,我們哪怕啃下這塊骨頭,還反倒要支援他錢糧,我們失大於得。”

“那麼,第一次領兵就做了這樣糊塗事的殿下,以後還能輕易再碰兵權嗎?”盛如意反問,繼而道,“所以我說,我救了殿下,殿下這一次來,不是為了與我算賬。”

風顯聞言,立時大笑幾聲,酣暢!

其實他不怕盛如意聰明,隻怕盛如意沒他想象中聰明,不得不說,和盛如意這樣的人談話非常節約時間。

風顯之前過來的時候還在擔心盛如意要是也在那細聲細氣的殿下長、殿下短,半天說不到正題上,他一定煩不勝煩。

如今風顯道:“你說的不錯,如今本王來,是有事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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