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之三十二(2 / 2)

“我隻是想給你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哈!你是在同情我嗎?”約瑟海姆嘲笑道,“就你這麼一個比我還不幸的家夥?”

“這不是同情。”蘇陽沒有因為這種冒犯而生氣,她認真回道:“我也並不覺得自己不幸。”

很多人,無論是前世也好、今生也罷,大家都以為自己擁有最起碼的“合法自由”,以為自己找到工作養活自己,就是個獨立的人了。

但在蘇陽看來,其實這世上大概不存在任何“自由”與“獨立”。

你看,人們的想法來源於自己的三觀,而自己的三觀又從哪裡來?還不就是父母、老師、朋友,往後有上司、同事、戀人,甚至還有仇敵。不說人,那就是國家、社會、課本、課外書籍、新聞、網絡資訊等等等等。

大家都是在互相影響中產生了自我,當自己有一個想法、一個念頭的時候,你以為你的想法和念頭是你自己的東西嗎?是你自發產生的、屬於你的意誌嗎?不是的,是其他什麼存在的影響,讓你有這樣的想法和念頭的。

說到底,人,沒有任何東西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當然,你要認真計較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一分辨它們,是件非常麻煩的事。或者說,根本辦不到。所以蘇陽有這樣的認知,卻不會再繼續探究,她覺得沒有結果,就算有結果,也毫無意義。她所做的,不過是堅定自己的“定義”——實際上也不存在什麼“自己”。

說話的時候,什麼“我想”、“我認為”、“我的做法”……計較起來,這些都不是“我”。

“我”是不存在的。

存在的隻有一個“集合體”,被人們命名為“我”。

蘇陽的這種認知,不好說她正確,也不算她不正確。畢竟……這就是她個人看法而已,不礙其他人什麼事。

你看,她能正常與人溝通,發表意見,看上去還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是她活在世上的“妥協”。

若將這些東西都剝離出去,那連“蘇陽”這個人都是不存在的。

要不做“妥協”,在蘇陽掙紮於係統的掌控中,懷疑自己的真實性時,她就已經活不下去了。

也有人覺得“集合體”就是真正的自己,融合了各種東西後形成的“真實自我”,學習到了許多知識,經曆了許多事,然後有了“現在”的“自己”。這個也不算錯啊,甚至可以說,這個才是積極、樂觀的看法。接受自己,認可自己,然後好好活著。

哦,什麼叫積極,什麼叫樂觀,這個也是“集合體”的定義,不是“我”的定義。

幸福與不幸,似乎已經有了很明確的定義,活在“人”構成的社會中,習知“人”慣有的東西,分辨“人”判斷好的存在。

很多事情,在課本上都有答案,連“遲到的正義”是什麼,算不算正義,這類問題考試的時候都能硬給你掰出一個“標準答案”。

“詭異的光”是什麼,寫出來的作者本人都不知道,但它就是有考試的“標準答案”。

學習它、背誦它、解讀它,然後等考試的時候寫下自己的答案,再等公布的時候查到“標準答案”,接著按照“標準答案”來重新整合出自己能接受的答案。人們按照這種方式,在一無所知的時候慢慢培養出“自我認知”,隻要彆太“變態”,八`九不離十符合“社會常規”,處在“能被容忍”的範圍內,這就形成了“合法自由”。

太“變態”就不合法了,“過度”的東西會造成大眾危害、影響穩定,所以不能“過度”。不然世界都要崩盤了。

扯遠了,扯回來。

彆人以為自己探索出來的東西是正確的,蘇陽又何嘗不是呢?

她也考慮過自己是幸還是不幸,忽略以前的想法不談,此時此刻,從自己的內心世界回到現實,心頭還懷念著那個不知模樣的微笑,她覺得自己並非不幸。

蘇陽甚至有點感謝約瑟海姆,他讓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內心,竟然還有這麼珍貴的東西存在。

約瑟海姆則是深覺她是個不幸的人,驚歎她的“毫不自知”。

“如果我可以拯救到你,那就將你的餘生給我吧。雖然不知道我能做到什麼地步,但起碼你不會現在就去死,不是嗎?隻需要你給我一個機會。”大概覺得自己先頭的話會讓人費解,蘇陽重新編製了語言。她是認真這麼想的。

約瑟海姆有種哭笑不得的心情浮現心頭。

他燃起了些許興味。

【這是個奇怪的人,還挺有意思的。】約瑟海姆如此想到——一個堪稱史上最不幸的人,想要拯救他人?

“好吧,那我往後就跟著你混了。”嬉笑間,他將無所謂的自己交了出去。

陸乃已經不在這世上了,但是又出現了一個和陸乃一樣,讓他覺得有趣的人。他產生了好奇心,想要看看這個人活在這個世界,會做些什麼,也很想知道這個人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她的內心如此讓人絕望……

黑色泥沼的底下,究竟藏著怎樣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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