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惟賢等人以一副好像是無比仰慕的目光看著自己,崇禎皇帝道:“怎麼了?有話就說。”
張惟賢咳了一聲,拱手道:“陛下,如今林丹汗損兵折將之下北歸蒙古,若是再派人去找他索要賠償,未免……未免……”
見張惟賢結結巴巴地說了兩個未免也沒有將話說明白,崇禎乾脆把話頭挑開了說:“未免有些太不要臉了?打贏了林丹汗還要讓林丹汗出錢,未免太過於欺負他了?”
張惟賢訕笑一聲,也不說話,給崇禎皇帝來了個默認。
崇禎笑道:“憑什麼?憑什麼他林丹汗想來就想,想走就走?這回打贏他林丹汗,完全可以說是僥天之幸,若是沒有陣前那千餘百姓的死,最後怎麼樣兒還真不好說。”
“既然林丹汗南下造成了千百無辜百姓的死亡,那他就得為這事兒負責不是?有道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麼。”
你丫好不要臉!張惟賢等人皆是在心中暗罵一句。自古以來就沒聽說過這樣兒的皇帝,要麼你直接再帶著人去草原上懟林丹汗,徹底懟死他算了!
這還要人家賠償你的損失?你的損失大還是人家林丹汗的損失大?一千多百姓,再加上戰死的士卒,也不過是幾萬人,林丹汗可是損失了足足十多萬人。這時候再去他傷口上撒一把鹽,也不怕他林丹汗狗急跳牆?
雖然張惟賢等人心中這樣想著,話卻是不能這般說的。略微斟酌了一番,張惟賢才接著道:“啟奏陛下,如今林丹汗元氣大傷,若是再派使者出使,先不說他會不會答應賠償,便是這使者,隻怕也有性命之憂。萬一林丹汗再狗急跳牆去投了建奴,和科爾沁合兵一處,那遼東局勢必然會再起波瀾。”
崇禎卻不這麼覺得。林丹汗這個人是梟雄,可不是個英雄。對於梟雄來說,審時度勢是最基本的能力,建奴此時被大明給圍的生死兩難,已經做出了硬懟東江這種選擇,他林丹汗腦袋壞掉了才會跑去跟建奴攪合到一塊兒。
隻是這使者麼,也卻實有危險。再能忍讓的梟雄,而對著這般羞辱,隻怕也會忍不住殺人吧?後世那個叫葉赫那拉的小騷蹄子,不是在腦袋發熱的情況下還敢對列強宣戰嗎?
這就不太好辦了。派人去都有送死的可能。而且這還不是在京城,看哪個文官不順眼就給派去,現在在宣府的這些哪個自個兒也舍不得。至於說再從京中派人去,一來一回的時間可就拖的太長了,欺負人要趁早!
左思右想的崇禎皇帝突然間就想到了一種生物——死太監。雖然以方正化和王承恩為首的死太監集團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但是正是這份忠心耿耿,讓崇禎皇帝覺得應該派個太監過去。
更何況,有著大大小小的京觀擺在林丹汗的麵前,林丹汗也未必就敢把大明的使者給怎麼樣兒了。尤其是這個死太監有可能是伺候崇禎皇帝的太監時,那林丹汗也必然投鼠忌器——像崇禎皇帝這種瘋子一般的皇帝,林丹汗絕對不願意再招惹他一番。
所以在殺掉使者前,林丹汗也必然要先考慮一番把使者殺了之後的後果——畢竟殺了崇禎皇帝派出的使者,可就是相當於打崇禎皇帝的臉。
心中有了計較的崇禎皇帝開口道:“方正化。”
方正化兩腳不動,依然牢牢地站在崇禎皇帝的身後,準備隨時應對那些不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當下隻是躬身道:“奴婢在。”
崇禎道:“廠衛之中,可有甚麼人適合去林丹汗那裡走一遭麼?”
方正化沉吟半晌,這才臉色古怪地道:“回皇爺,要說這人麼,還真有一個。天啟五年時淨身進的小太監,奴婢因見他身手不凡,所以招入了內廠。此人心細,膽大,兼之臉皮極厚,倒是適合走上這麼一遭。”
崇禎還真不知道廠衛之中有這等人才,當下便道:“既然如此,便讓他走一趟,多派幾個護衛。告訴林丹汗,若是一個月之內見不到他回到大明,朕就再次派兵北征他察哈爾部的作孽。”
崇禎沒有看到方正化的臉色,張惟賢等人卻是看到了,張惟賢便問道:“方公公好像還有話沒說完?”
方正化此時不再是剛才那副古怪的神奇,已經恢複了平日裡的那張死人臉,聞言便說道:“此人入宮前本家姓任,他父母又極是寵他,小名兒起了個天真。後來他父母亡故後,他便淨了身入宮,隻是這任天真的名字,便一直未曾改過。讓這麼個名字出使,簡直有失體麵。”
崇禎雖然極力壓製,但是嘴角還是忍不住一抽,當下便擺擺手道:“甚麼體麵不體麵的。嗯,你告訴他,朕賜名任一真,讓他出使蒙古林丹汗處。”
安排完後,崇禎又接著道:“都先休息休息吧。明日便開拔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