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這個叔叔哪裡都好,就是為人太小氣了些,還好記仇。
米脂縣官莊村的武舉人艾萬年家裡有座牌坊,牌坊前有兩座石獅子,自己這個叔叔曾經坦胸露背地在石獅子背上睡過覺。
可惜的是被武舉人艾老爺給發現了。
艾老爺大怒之下把叔叔給抓起來暴揍了一通,順便還給綁在牌坊那裡給示眾了半天。
如今自己這個叔叔還是念念不忘的要回來再睡一回——這心眼也是真夠小的。
不過這樣兒也好,起碼讓他有個念想,也更容易在戰陣之上搏出一番名堂。
斟酌一番後,李過才接著道:“叔叔若是有機會,還需要向唐王殿下進言一番。”
李鴻基好奇的道:“進言什麼?”
李過道:“叔叔莫不是以為去了身毒還要靠真刀真槍的拚殺?若是如此,咱們叔侄的一身本事,自然不怕。隻是,侄兒以為沒有這麼簡單。”
李鴻基催促道:“你腦子好,直接說。”
李過沉吟了一番,才接著道:“叔叔可曾注意到咱們訓練?除了打熬力氣,剩下的便是一些隊列和陣型的轉換什麼的,至於馬術,刀槍,這些基本上都是沒有的。”
李鴻基嗯了一聲道:“說的也是。可是這又能怎麼樣?可能是覺得咱們功夫還不到,還需要打磨?”
李過卻是反對道:“功夫不到也該有刀有槍,縱然是怕咱們為禍,木刀木槍總該是有的,可是現在還是沒有。
依著侄兒看來,咱們多半是要裝備火銃的——也唯有火銃,才需要這般的注意陣型和隊列。”
李鴻基一拍腦袋,懊惱的道:“說的是,叔叔可就沒有想到這一點。果然還是你這年輕的腦子好使。
隻是剛才你說讓叔叔向唐王殿下進言,不知道要進言些什麼?”
李過笑道:“正是進言要增加刀槍的訓練,整理一些簡單易學的戰陣殺招傳授到軍中,不能單純的依靠火銃。”
李鴻基卻是搖頭道:“若真是全軍都用火銃,這些殺招有的沒的,倒也無關緊要。
當年成祖皇帝不就是靠著火銃才五征蒙古韃子的?我倒是不相信那什麼身毒還能比蒙古韃子更厲害?”
李過卻反對道:“叔叔想的差了。火銃再厲害,終究是外物。成祖皇帝當年也必然是靠了馬軍才能成世,否則蒙古人隻要騎上馬跑了,難道火銃還能射得到他們?
再何況,萬一有朝一日朝廷斷了彈丸的供應,或者是供應不及,我等又正在與身毒的那些土人交戰……”
想到李過說的這種情況,李鴻基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沒有了彈丸的火銃,隻怕不會比燒火棍強到哪兒去,到時候麵對著拿著刀槍的身毒人,隻怕潰敗就在眼前。
李鴻基正自想著,卻聽李過接著道:“還有就是,叔叔若隻展現了一身的功夫給殿下看,那殿下必然以為叔叔是個猛將。
雖然老話常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但是這種將卻不是隻會衝鋒陷陣的猛將,而是帥才。
所以說,這也是叔叔在唐王殿下麵前露臉的好機會。”
李鴻基嗯了一聲道:“那叔叔便聽你的。如今那奸夫**被咱們砍了腦袋,叔叔也成了光棍一條,此行又是生死難料,以後咱們爺倆便相依為命罷。”
一連等了數日的機會,李鴻基才在張建英抽時間教導自己戰陣之道時提出來要求見唐王朱聿鍵。
張建英也不以為意,反正此人現在是殿下要著重培養的人才,以後也少不得麵見之機,現在替他通傳,倒還能落下個人情。
隻是等李鴻基見到了朱聿鍵,再把自己與李過的一番商議說出來之後,卻見朱聿鍵和張建英對視一眼後大笑了起來。
笑了半晌,朱聿鍵才停了下來,望著李鴻基道:“寡人果然沒有看錯人啊。
磑生說的問題,寡人也早已想到了,隻是現在卻不成。”
李鴻基一聽朱聿鍵早就想到了這一關節,便有些喪氣,但是卻好奇為什麼沒有在軍中推廣刀槍搏殺之術,便拱手道:“請殿下明示。”
朱聿鍵笑道:“磑生說的那種簡單的殺招一事,寡人以為可行,以後你若是得空了,自去尋了建英他們一起商討便可。
至於現在不在軍中推廣,其實寡人也是不得以。
如今陝西雖然看著快要平定,代價卻是寡人與秦王還有慶王麾下快有五十萬大軍。
若是萬一有什麼事兒,這五十萬人一旦亂了起來,便是滔天大禍,陛下豈能輕易饒了我等?
到時候彆說什麼海外建國了,便是身家性命,隻怕都保不住了。
因此,這些戰陣之術,教肯定是要教的,卻須在出海之後再行教授。”
李鴻基正暗自佩服朱聿鍵的深謀遠慮,卻聽朱聿鍵接著道:“寡人之所以一直沒有說,便是想要看看磑生什麼時候能想到這其中的關節。
如今看來,磑生卻也是大將之才,寡人心中甚是高興啊。至於你身上的兩條人命官司,且不用管,米脂縣令敢來,寡人打折他的腿!”
誇獎完李鴻基,朱聿鍵又對著張建英道:“記下了,稍後給磑生送過去百兩白銀。”
等到又驚又喜的李鴻基謝恩退下之後,屏風後才轉出來兩個人,正是朱倬紘和朱存樞這兩個渣渣。
朱存樞拍手笑道:“王叔祖本事!這一番連消帶打,不怕這李鴻基不死心塌地。”
朱聿鍵笑道:“還不都是跟咱們這位陛下學來的。
什麼事兒都放明麵上來,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陰謀一時,陽謀萬世。
寡人明擺著告訴他暗中調查過,卻也把事兒替他擔下了,如此一來,他便能放心的在我軍中,輕易不會生出甚麼二心來。
至於賞他銀子,乃是他提出了有用的建議,又間接的向寡人表明了忠心,如何不賞?
陛下北征林丹汗時,那蒙古萬騎原本隻是仆從之軍,然則萬戶亦可憑功而封侯。
陛下治國之時,前任首輔黃立極亦因貪墨無度而被剝皮實草。
此賞罰分明之道,有功不賞,人心易怠。有過不罰,人心易驕。
功過賞罰不明,不論是為君治政亦或是為將治軍,都是大忌,你二人以後也是一國之主,這一點不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