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半晌之後,崇禎皇帝才抓起匕首,割去了一截新長出來不久的頭發,開口道:“汝二人罪在失土,原本該死。
張安德雖然失土而逃,然則卻保了百姓不失,此其功。
馬石亦是失土有罪,然則起因卻是在張萬春身上,倒也怪不得你。
雖然你二人都是護佑百姓有功,朕亦原割發以代汝二人之罪,但是大明自有律法。
如今死罪雖免,活罪難逃。著張安德與馬石脊仗二十,削官為民。
你二人可服?”
能活命就行!
馬石和張安德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畢竟像熊廷弼那樣兒的大佬都因為失土之責這四個字唱了涼涼,自己兩個小小的參將又能算得上什麼?
二人謝恩不止,崇禎皇帝卻又開口道:“馬愛卿的傷處可好些了?”
馬石強挺著道:“啟奏陛下,微臣無礙。”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後,又接著道:“你且先休養半月,半月之後便進了西廠,跟著魏忠賢辦差吧。”
等到馬石和張安德也被人帶下去之後,崇禎皇帝又將目光轉到了朱國彥的身上。
朱國彥這家夥也很不好處置。
雖然說他是替自己三屯營的百姓考慮,可是拒絕友軍入內的情況卻也是明擺著的。
斟酌了半晌之後,崇禎皇帝才開口道:“朱愛卿拒絕趙愛卿入駐三屯營,致使戰機延誤,建奴逃脫甚多,這便是過。
可是朱愛卿又率兵出戰,攔下了建奴兩千餘騎,這便是功。
有過當罰,著脊杖三十;有功當賞,賜銀三千兩。朱愛卿以為如何?”
朱國彥拜道:“臣領旨,謝陛下恩典。”
如今這種挨打卻有銀子拿的局麵,已經超出朱國彥想象之中最好的情況萬分了。
如果崇禎皇帝沒有禦駕親征,如果黃台吉那狗奴才沒有選擇從三屯營方向跑路,那自己拒絕趙率教率兵入三屯營協防倒也能說的過去。
隻是誰又能想到黃台吉那狗奴才偏偏就跑偏到了三屯營?
偏偏自己又兵力不足,如果趙率教麾下的四千精騎也在三屯營,那建奴可就不是留下兩千的事兒了,可能得留下五千都不止。
見朱國彥也是領旨謝恩,崇禎皇帝又開口道:“愛卿等都是為國效力,都是護佑大明的江山百姓,戰場之上能替自己擋住刀槍的,便是這些生生死死的兄弟。
朱愛卿之事,以通報形式遍發大明上下軍中,以後斷然不許再有這等事,記下麼?”
在場眾人心中皆是一凜。
崇禎皇帝這話明顯就不是對著朱國彥一個人說的,而是敲打了在場的所有人。
軍人麼,不爭強好勝,擔心被人搶的功勞的軍人還能算是軍人?難道非得是學著袁大都督分享同僚戰功的才叫軍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彆說是大明上上下下了,哪怕是到了後世的蔣校長當政之時,互相敵視友軍,擔心友軍搶功的事兒也是屢見不鮮。
但是同樣兒的,互相敵視之下,自己有難的時候誰來救?
崇禎皇帝可沒少看那些神劇和“神劇”。
但是不管哪一種,“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這句話,卻是讓崇禎皇帝印象最為深刻的。
在自己有麻煩的時候要求友軍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可是自己平時真個把友軍當成兄弟了麼?
對於這種情況,崇禎皇帝表示絕逼不能忍,以前的事兒自己沒辦法,以後得慢慢的把這些臭毛病給改過來。
等到在場所有人都是躬身應是之後,崇禎皇帝才把目光又轉回了張萬春身上。
冷笑一聲後,崇禎皇帝開口道:“現在呢?張大將軍還有甚麼說的?”
此時卻是崇禎皇帝的惡趣味發作了。
原本前世之時,崇禎皇帝還小白過很長時間——小白到認為曲線救國也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後來接觸的多了才發現,什麼曲線救國,都是狗屁。
敵人會因為你跪地求饒獻兒獻女就不侵略你了?
敵國會因為你老老實實的當孫子就不來殺你的百姓搶你的土地了?
狗屁的曲線救國!
那些不投降,選擇站著死的,就成了傻子?
華夏民族五千年前我們和埃及人一樣麵對洪水;
四千年前我們和古巴比倫人一樣玩著青銅器;
三千年前和希臘人一樣思考哲學;
兩千年前和羅馬人一樣四處征戰。
幾千年過去,世界這張麻將桌了除了華夏民族,剩下的牌友都已經換了好幾圈。
靠的是什麼?
靠的不是什麼狗屁的曲線救國的滾著嘰歪患者,而是那些在民族危亡之際明明可以苛活卻選擇挺身而出的慷慨赴國難的“傻瓜”!
慫就是慫,投降主義就是投降主義,還他娘的非得扯的那麼高大上,說什麼曲線救國。
真當這是跟自己家媳婦過日子,把媳婦惹毛了之後想法子哄媳婦開心呢?
彼其娘之!
也正是因為心中的這股子憤青勁兒發作,崇禎皇帝才調戲起了大明版的滾著嘰歪患者張萬春。
崇禎皇帝話中的冷意,張萬春又不是個傻子,如何聽不出來?
兩股戰戰之間,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到了現在這種情況,張萬春也算是看明白了。
哪怕是自己民再想出多少理由來,崇禎皇帝一樣能懟回去。
隻是下一次挨懟,可能就不是馬石和張安德這種份量的了。
很有可能是蘇武,嶽飛一類的。
心知自己絕無幸免之理的張萬春深深的喘了口氣,拜道:“罪臣罪該萬死,聽憑陛下發落。”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後才接著道:“既然你都說了自己罪該萬死了,那便淩遲罷。你全家老小會在黃泉路上陪你,愛卿不必感到孤寂。”
心死若喪的張萬春還想再說什麼,崇禎皇帝卻是直接一擺手,命人把他帶了下去。
有罪的和功過參半的都處置過後,崇禎皇帝才把目光投向了趙率教和孫祖壽。
趙率教這個名字,崇禎皇帝有印象,好像是什麼時候戰場疆場了,稱得上忠臣兩個字。
孫祖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崇禎皇帝就表示完全不知道了。
但是一個年過六十,滿頭銀發的老人散儘了家財來替自己懟建奴,這事兒可不是簡單的誇獎兩句就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