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府衙前的這條大街是劉景州盯上的第一個目標。
把街上所有商家的賬本都收上來之後,劉景州從京中帶來的算科學生們就開始忙活開了。
流水賬是吧?
沒關係,全他娘的給你改成收支四柱賬,一本本的來,一家家的核對,反正咱家從京中把算科學子帶來了不少,他們就是專門乾這個活兒的。
而且在他們乾活的時候,還有錦衣衛分開盯著,所有的賬本都要交叉過上一遍,以防止哪個學生與哪家商有親戚關係而包庇。
劉景州帶來的算科學生夠多,查賬的速度也確實夠快,隨著劈裡啪啦的算盤響聲,一筆筆有疑問的賬務也開始浮出水麵。
而一旦發現哪家的賬不清楚了,劉景州就會直接就通知蘇州府衙門前去拿人。
拿了人之後,也不乾彆的,就是揪著賬本上麵有問題的幾筆賬反複的問,一直問,兩次回答不一樣就是一頓猛抽,直接把這筆賬務的毛病找清楚了為止。
用的時間不長,隻過了區區七八天的時間,蘇州府衙前的這些街上的所有賬本就被審了一遍。
一共是四十家商鋪,一年的賬本加一起足足有四百餘本,而查出來有問題或者不清不楚的賬務,就足足有八百人餘條,基本上每本賬本裡麵都能找出那麼一兩條,甚至於兩三條記載的不清不楚的賬務。
拿著最終的結果冷笑了半天之後,劉景州才去尋了蘇州府知府寇慎。
寇慎也是蛋疼無比。
四十家商鋪,四十個有頭有臉的大商人,後麵還不知道站著多少的牛鬼蛇神,除了自己的那個遠房侄子趙老爺安然無恙以外,剩下的三十九個都在被抓的名單之上。
而這七八天的時間裡,蘇州府已經抓了五個人了——也就是說,還需要再抓三十四個人。
可是人好抓,這些鋪子一旦全部關了門臉,那蘇州府的百姓還活不活了?會不會引得商人們集體罷市?
看著寇慎滿臉糾結的模樣,劉景州笑道:“寇大人在擔心?”
寇慎點了點頭道:“不錯,本官擔心這些商人被抓起來後會鬨出亂子來。”
劉景州則是滿不在乎的道:“還能鬨出什麼亂子?莫非這些混賬東西們還有膽子造反不成?”
寇慎笑道:“若說是造反,這些人必然是沒有那個膽子,否則也不會等到今天了。
隻是,本官擔心的是這些個大商家都會罷市歇業。這些人單個都不起眼,可是背後的勢力卻是錯綜複雜,而蘇州城內的商號,又大部分與這些人有關。
萬一這些人聯合其他的商家鬨市,那蘇州城內的百姓生計必然會受到影響,到時候不管是劉公公,還是下官,隻怕都不好向陛下交待。”
劉景州卻是嗤笑道:“隨他們鬨,咱家來時已經得到了陛下的旨意,誰敢鬨事,就徹底的把鋪子封掉,換人來開就是了。
若是這些個混賬東西們把稅款都交齊,以後也老老實實的按時足額的交稅,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可要是敢玩那些亂七八糟的路子,這事兒就絕不慣著他們,發現一個就摁死一個。
咱家到要看看這些個軟骨頭的骨頭有多硬!”
寇慎聞言,心中的擔心則是更甚。
如果說這事兒是劉景州挑的頭,自己大不了就向朝廷彈劾劉景州肆意妄為。
到時候不管是這死太監背黑鍋也好,還是有其他的什麼處置辦法也好,總之稅是收了,也算是對這些個大豪商們有個交待,百姓的日子還能照樣過下去。
可是現在劉景州話裡話外的意思,這事兒竟然是皇帝陛下親自授意的。
那就難辦的很了。
寇慎雖然遠離朝堂,官職也不大不小,僅僅是個蘇州府的知府,但是對於崇禎皇帝登基之後一直以來的舉動,自認為倒也算是看的清楚。
最起碼這位爺沒有讓手下背黑鍋的習慣,什麼事兒都是明火執杖的乾,至於後果什麼的,則是完全不在乎。
而且這位爺還有一個毛病。
都說是看熱鬨的不嫌事兒大,看打架的恨不得一回打死倆,可是這位爺向來是自己擼袖子打架也不怕事兒大。
最起碼南直隸那幾萬顆滾滾人頭就是明證。
然而自己在蘇州府當這個知府也有幾年的時間,對於這些個豪商是個什麼德性,自認也算是看的清楚。
沒有膽子造反,但是要說這些人暗中不使些絆子,那傻子才會相信。
劉景州看著寇慎那副坐困愁城的苦瓜臉,笑道:“寇大人慌什麼?你不是還有個遠房侄子?”
寇慎心中激靈一下,問道:“劉公公的意思是?”
劉景州笑道:“都說秦檜還有三個相好的,咱家就不信你那遠房侄子就不認識一些個大商人?
你侄兒的賬目很明確,稅也一文錢不少,這是好事兒。
讓他去聯絡一些個這樣兒的商人,如果說蘇州城的這些個混賬東西把交稅的事兒當兒戲,咱家就把他們當兒戲,以後這蘇州城的鋪子,全讓你侄兒和他交好的,能老老實實的交稅的商戶去做。
哪怕是這些個商人的實力小一點兒也沒問題,有咱家護著,出不了問題!”
寇慎當下也不再客套了,直接便出了書房吩咐道:“去,把趙逸海給本府喊過來。”
劉景州這個死太監話裡透露的消息太多了,多到讓自己都心驚的地步。
現在唯一盼著的,就是趙逸海知道些好賴,彆作死。
此時的趙逸海,正在和蘇州府幾十個有名的豪商聚在八仙樓裡麵飲酒。
飲酒的氣氛不算是太好,基本上都是在討論這次的稅收問題。
狗皇帝說要收商稅,大家夥兒就交商稅,但是誰又能想到,那狗皇帝居然把稅監這種玩意又給派出來了?
稅監還有什麼好東西?來了不就是敲骨吸髓來了?
聽著一夥人越來越離譜的討論,趙逸海的心中也是越來越不屑。
表叔說的對,這夥兒人想造反沒膽子,玩這些個陰招等於就是給自己招災惹禍,如今乾脆已經商量到罷市上麵去了。
咳了咳嗓子,等著其他人安靜了一些後,趙逸海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