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無論怎樣,寶玉對許純安的及時通風報信表示了感謝。他與許夫子之間,怎麼說呢,充滿了一種神奇的默契,大約是因為寶玉從前也是僅能依靠自己奮鬥的貧寒學子吧?許夫子想要出人頭地的想法寶玉很能理解,雖然心有疑惑為什麼對方放著賈珠那樣一開始就認識的朋友不用,反而跟在賈政身邊抽機會對自己頻頻示好——思索無解之後,寶玉覺得,大約是自己看上去就像是潛力股?

如今潛力股因為種種原因要去學習如何做一個不上進的紈絝了,不知道許純安會不會失望,前期人情投資喂了狗。

於是乎,再過了三四日,都到了臘月裡,又逢賈氏族學一年一度的考試,原本夏鋤的夫子就說寶玉略欠些火候,年後倒是可以進入秋收班了。或者下回童子試可下場一試。

下回童子試是在兩年後了,饒是這樣,那下場的寶玉也才虛歲十二,若是得中,倒是能夠比賈珠還早兩年成為生員。賈代儒隻當自己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守著族學,好歹榮國府嫡枝還是有拿得出手的成績的,沒想到啊,沒想到……

“什麼?”代儒驚得拔掉兩根胡須。

榮國府二房的老爺將他嫡次子揍了一頓,蓋是因為對方居然說不願意念書了,覺得念書沒意思。想要尋高手拜師學武!想要開鋪子掙錢!

後來又有人傳:

“哦,就是那個聖上賜下強弓與他的賈寶玉?”

“果然是被寵壞的孩子呀,都幾歲了還喚乳名。驕裡嬌氣,還想學武?學武也就罷了還要從商?”

“我看指定是自覺沒甚麼讀書的天賦了,早早找後路,好過……”

“不是說他抓周的時候拿到了湖筆麼?”

“抓周的事兒哪裡能做準的?我小時候還抓了小劍呢,如今我也沒做成將軍呀?”

“得了吧,冷二爺,你現在三不五時去戲台子上唱幾句穆桂英掛帥,不也是舞劍的?說起來,那賈寶玉要尋高手,你倒是可以去一試?”

“那寧榮二府,齷齪事頗多,我才不去。”被喚作冷二爺的人心道:尤其是那東府(寧國府)裡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乾淨,隻怕連貓兒狗兒都不乾淨。

“可彆誇口,卻說那賈寶玉被他老子一頓好打,藤條都斷了,就是不鬆口。最後那史老太君心疼得要命,指著兒子大罵,叫說依了寶玉……還說要叫同濟鏢局的鏢頭來把關,尋幾個有真材實料的給她寶貝金孫做陪練。”

同濟鏢局?冷二爺知道,雖是開張一年多,但是道上名聲極好,傳說鏢頭曾經是禁衛軍中出來的,手上有硬功夫。被同伴這麼一說,冷二爺倒是想去找那伍鏢頭切磋了。

“切磋?人家伍鏢頭忙得緊,從來不接帖,反正市井上的人也沒人敢去尋他晦氣——”冷二爺的同伴賣了個關子,停了一會兒,等冷二爺給自己斟茶了才說,“那伍鏢頭的媳婦兒,是躍然茶樓掌櫃的女兒。躍然茶樓,你還不知道?恩?”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這麼說來,倒是正月後榮國府給那小兒鬨著玩,才能與伍鏢頭較量一二了?”

“那也說不準,許是有可能吧。”這一點,夥伴就不敢保證了。

而此時,被認為多了一個同道中人的紈絝圈傳遍了的(因階層問題,並不是在百姓口中傳遍,畢竟這不是大家夥兒感興趣的桃色新聞)的、挨揍抗斷了藤條也不鬆口的‘銅臀鐵腚寶二爺’正躺在賈母的碧紗櫥。

時隔多年,又睡在了碧紗櫥……嘖嘖,感覺好奇特。

安撫了一臉擔憂的大哥哥、懟回去了來看熱鬨的璉二哥、給哭喪著臉的小毛頭賈環布置了作業若乾打發走之後,鴛鴦捧著金瘡藥進來:“寶二爺,老祖宗叫我來給你上藥。”

寶玉搖搖頭:“你放著便是,叫我院子裡的錢嬤嬤來罷。”

鴛鴦本想勸說的,又想起寶二爺一貫是固執,與這些細節上尤其,所以點頭叫了小丫鬟快去找錢嬤嬤。

好在,錢嬤嬤原本領著一到六月做針線呢,就聽到寶二爺被二老爺行了家法,馬上就往賈母的院子裡趕——這時候,寶二爺不管傷沒傷、傷多重,都一定在老太太院子裡。一月二月吩咐三四五六月守著屋子,忙不迭跟在錢嬤嬤身後。

小丫鬟與錢嬤嬤等三人半途就碰到了,正好省了時間。

趴在塌上的寶玉百無聊賴,其實屁股上的傷不怎麼嚴重,打下來的時候也沒覺得很疼。繃緊了肌肉,沒一會兒就把藤條懟斷了。

但是錢嬤嬤卻隻看到寶二爺金貴的腚血肉模糊的,眼淚險些就掉下來,哆嗦著手給自己奶大的少爺上了藥,並換了乾淨的紗布和褲子。一邊上藥,一邊歎氣:“二爺何苦呢?”

一月二月在門邊也是含淚點頭:二爺何苦呢?傷得恁重,一定可疼了吧?

寶玉還抬頭笑笑:“小傷,沒事兒。”

錢嬤嬤能說什麼呢?自己不過是奶大了哥兒,就算是奶嬤嬤,實際上也是下人,下人哪裡能管束主子呢?何況寶二爺一貫是自己主意正得很的。雖心下曉得,二爺並不是外頭傳得那樣被寵愛得厲害而廝混內帷的紈絝,可是有心想要替二爺辯解辟謠,又有誰信呢?

府裡的下人倒是大多說二爺的好的——可是那好在於二爺打賞大方、不刁難人。同濟鏢局的鏢師也有說二爺好的——那樣的好誇的是二爺身手好,托人尋外地的稀罕物件出手大方。為何這麼聽來,二爺更加像是肆意揮霍一擲千金的紈絝了……錢嬤嬤默然。

好歹王氏是錢嬤嬤給寶玉上完藥之後才趕到的,不然指定要嚇到她。

等到勸說的、探望的、安慰的都走了,賈母才回來安慰寶玉:“我已經把你老子罵了一頓了,真是個下手沒輕沒重的!”說好了做戲、做戲的,賈母深刻懷疑自己兒子打上癮了假戲真做!

賈政才冤!自己確實沒使大力氣,誰知道藤條怎麼就斷了?一開始他以為是老祖宗偷偷叫人換了自己執行家法的藤條呢。等到被老祖宗痛罵一頓罵了之後才知道並沒有——因為老祖宗覺得自己會主動換一根。

賈政是不會承認自己完全忘了這回事的。

寶二爺想要喂馬劈柴周遊世界,啊不,是想要打打拳練練劍賺賺錢的消息不出小半個時辰就傳遍了榮國府,並且眼看著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往寧國府以及周圍輻射出去——至少當晚,王氏的娘家,寶玉的舅家都差人來問問是怎麼回事了。

賈赦:嗬嗬,老二也有個糟心兒子。

邢氏:嗬嗬,王氏我再看你怎麼吹牛你的寶貝鳳凰蛋。

賈璉:寶玉真任性,不過他……好有膽子啊!乾了我想乾的事兒啊!

王熙鳳:老祖宗都同意了,姑媽再難受有什麼用?我還是算算年後請陪練的費用吧。

賈政:做戲真難。偏偏親媽覺得我是真下狠手打的,好冤。

王氏:我就知道!寶玉這就是叫老祖宗寵壞了!我就知道!

賈珠:寶玉……哎,也好……

李紈:可得看著點,彆叫蘭哥兒與苒哥兒和他們二叔學,太不知上進了。

迎春:哦。

探春:二哥哥怎麼這麼與老爺犟!我得最近小心點,彆叫太太挑刺衝我發火。

惜春:政二叔也是關心二哥哥才會動手的罷,我這樣的,既沒有受關心、也沒有受到訓斥,才是可悲。

賈環:二哥哥疼壞了吧?天哪,日後我要是不想考生員,會被老爺打死吧?!

賈蘭:寶二叔不乖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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