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就不要打趣奴才了。奴才還是去門外守著吧。”
寶玉從懷裡掏出一疊紙:“這是殿下吩咐我準備的地圖。”
地圖是許純安繪的,大體上的輪廓都沒錯——因為許純安先前跟著賈政東奔西走跑工地,曬黑之後竟然是一直沒有白回來,所以十六吩咐叫人悄悄裝作百姓畫出沿海地圖一事還真是非他莫屬的。另有高大與三名皮膚比較黝黑的禁衛軍隨行保護,為啥隻有高大?因為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高二沒有,寶玉怕許純安帶著他會壞事,便叫柳岩把高二拘在隨行的隊伍裡,兩兄弟分開走,也算是一種製約吧,免得他倆衝動起來不管不顧就要做些什麼。
如今許純安已經繪製好地圖,叫其中一名禁衛軍送來了
十六接過地圖,又拿出自己手裡的城邑圖。
將地形圖和城邑圖結合起來看:“如果有人要私下煮鹽,這裡到這裡,人煙稀少。” 這邊就是產地的範圍了。十六皇子點了點海通鎮和六垛鄉之間的空白地,大約五十到六十裡路的距離。
寶玉接著說:“海通鎮河道密布,船隻往來便利。”這便是運輸條件了。
可是若是私下煮鹽販鹽,定然不是小打小鬨,如何能避開眾人耳目的?
柳岩還輕輕地“阿”了一聲:“沒錯,我記得射陽縣城裡還有人說六垛鄉十裡坡那邊有地方鬨鬼,祭拜祖宗的貢品經常憑空消失了……”
鬨鬼?
……………………
三天後,射陽的楊縣令一臉忐忑,不知道是什麼風又把蘇北郡王這座大神給吹回來了——不是說巡視一遍就打道回淮安了麼,怎麼又來了?可是對上次的接待不滿意?這也是沒辦法的呀,射陽這地兒窮,原來的縣令還常常刮地皮,後來被林大人收監了,把自己調過來,雖然從原來揚州的一個小小主簿升為一個下縣的縣令確實是一件很令人興奮的事情啦,可是這裡實在是太、太、太窮了,窮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叫人開口去刮地皮,深怕就把射陽的地皮刮破了。
“殿下……您,是還有什麼吩咐?”楊縣令就差沒在臉上寫著‘求快走’三個字了。
蘇北郡王很有架勢地開口:“本王,還從未見過海,本縣乃是本王食邑中最近海的地方了,既是歸程,便來看一看。”
楊縣令給跪:您這個理由真是絕了。為啥不去海州看海,跑到我們這嘎達窮鄉僻壤、窮山惡水的地兒來?
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從一品的郡王比縣令大了……多少級,楊縣令已經是不想去數了。
能夠在品級上壓死楊縣令的郡王殿下要看海,於是縣衙裡僅有的數十衙役全部出動了——儘管殿下護衛眾多,本縣的衙役人少,也要擺出保護殿下的樣子吧。
輕車從簡,先去了海通鎮,不到十裡路,一行騎馬的人很快就到了。
楊縣令見郡王殿下遠望海通的渡口,於是磕磕巴巴地解釋:“此地河道眾多,故而漕運繁忙……”僅此一地的繁忙景象不能代表我全縣啊,殿下……
十六不知道在楊縣令的眼裡,自己已經是一個見錢眼開、不學無術的形象了,他馬鞭一揮:再往東去。
再往東去二十裡就是灘塗了。
起先一路還零星有人家、有小船、有曬網的漁民、有醃魚的婦人,沿著海岸線往北邊走,漸漸多了嶙峋的礁石,海風嗚咽,竟然顯得蕭瑟可怖起來。
有當地的衙役頭頭悄悄挨過來與楊縣令說:“大人,咱們還要帶著殿下往前走麼?前頭可就是十裡坡了。”
楊縣令也捏不準主意:“這都大半年沒鬨鬼了,應當是無事了吧?或許那惡鬼去彆的地方也說不定了?”
“可是郡王殿下畢竟是龍子呢,身份貴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
“……也是。”
遂楊縣令又挨挨擠擠地來找寶玉:“賈大人,這前頭就是凶名遠揚的十裡坡,這地方邪性得很,咱們不如就在此地歇息一會兒?”
“這十裡坡又是怎麼一回事?”寶玉追問。
楊縣令也不是當地人,一下兩下說不清楚,於是叫衙役頭頭過來。
這是一個愁眉苦臉長相的中年男人,他歎了一口氣說:“十裡坡是附近鄉民給家裡人建衣冠塚的地方,但凡家裡有出海糟了難的,就在那裡豎一塊寫著其人姓甚名誰的牌子,好叫飄蕩在海裡的鬼魂野鬼能找到回家的路。”說到這裡,中年衙役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抖了抖身子,“據說常年海風悲鳴,去了的人經常遇上鬼打牆,還有去了就再也沒回來的,邪門得很,據說是驚擾了安眠的那些‘那些’!”
這事兒吧,寶玉也不好擅自做決定,遂去與十六彙報了。
結果這一廂,十六還在斟酌呢,就有附近的百姓趕來給王爺老爺磕頭了,叫貴人們不要去十裡坡驚動了自己先祖、親人的亡靈。
十六和寶玉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寶玉站出來清清嗓子:“鄉親們放心,殿下並沒有要打擾諸位的親人安息的意思,也沒有說要去十裡坡,隻是路過此地,見風景好、人也好,於是想野餐一頓。咱們吃了午飯就走的。現在,家裡有鹹魚臘肉、白菜蘿卜、稻米麥子的,去這兒報個數,咱們帶來的蔬菜米麵不夠多,要就地采購——殿下絕對不是盤剝百姓的人,拿來多少東西,全部按市價給現銀子!”
轉眼間,一群來求情請命的百姓都麵麵相覷了:真的假的?誰家沒有鹹魚啊,靠著海,青黃不接的時候吃魚蝦蟹都要吃吐了好麼?
於是有膽大的結結巴巴地開口:“我家有蝦醬,老爺您要不要?”
年僅十四就被喚作老爺的寶玉點點頭:“要,咱們這兒百十號兄弟呢,你拉來一頭大肥豬得能分乾淨咯。”
然後寶玉回頭問一更:“市麵上的蝦醬怎麼賣的?”
一更從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上等的五十文一斤,中等的三十五文一斤,下等的二十文一斤。”上頭記著的赫然是從海州起到大豐的各地物價。
楊縣令在旁邊一愣:這不對吧!怎麼我家賬房報上來采買的人說買來的蝦醬要一百文一斤呢?偏偏自己老爹好這一口,府裡一直斷不了……
幾日之後,射陽縣楊縣令如何整治欺上瞞下、中飽私囊的下人的事情暫時不說,這一邊,先開口的青年男子猶豫了一下,然後飛快地跑回去:“老爺請稍等,我回家去拿。”
【這都是哪出和哪出啊!怎麼轉眼賈大人就開始收山貨海貨了?】楊縣令抹了抹額頭並不存在的汗,然後顛顛兒地給郡王殿下講解射陽此地的風俗人情等等——他算是看明白了,蘇北郡王就是還帶著點小天真的少年郎,也不是那種老奸巨猾的性子,如今要是賣慘成功,在殿下麵前掛上了號,說不定日後射陽的日子就好過啦!
兩刻鐘後,先前的青年抱著一個瓦罐回來了。
那一廂,寶玉叫四更過秤、三更記錄、二更給錢。初一帶著下人埋灶生火做飯。柳岩叫侍衛們安寨紮營,頓時就是安頓下來了。
三月裡,在海邊,露天吃一頓飯,也是彆有一番滋味的。
“一斤二兩七錢,你家罐子多重?”四更開口問。
青年撓撓頭:“大約……大約是三兩吧?”
“那就算一斤中等蝦醬,三十文。”四更念了一句。
三更依言提筆記下,又在瓦罐上提了一個紙條,紙條下半段給了青年:“收好了,回頭拿著條子尋你家的瓦罐,如破損了,拿過來我這裡,憑字條賠償。”
然後漁家青年就木愣愣地從二更手裡接過三十文錢,沉甸甸的:“我……小人家的蝦醬賣不上二等的……”
二更笑笑:“既是給你了,接著就是。”
“嘩!”竟還有這樣的好事!汪小魚家裡的蝦醬居然賣了三十文錢!
然後大家紛紛都忘記了今天趕來是為了乾啥,都去想自己家裡還有什麼存貨沒有。
存貨?當然有!快快回家去取吧,就怕晚了,王爺就不要啦!
作者有話要說: 後天女神節,你們買啥啦?超市衛生巾特價我買了半年的量,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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