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瞧過了帖子, 就把它裝好,放在抽屜裡,另披起鬥篷,往外走了幾步之後回頭對跟著的下人吩咐:“和老太太那兒說一聲, 我出門一趟,晚飯就不回來吃了。”
老北靜王妃正在佛堂念經,這時候周圍伺候的皆是不敢進前打攪的, 隻待老王妃誦經完畢,才說了王爺吩咐的話。
老王妃半闔著雙眼:“知道了, 擺飯吧。”
出了府的水溶坐轎子往得意居去,那原是他母親的陪嫁, 自己大婚之後便和彆的產業一起, 交到自己手裡了。
跑堂的夥計就算是誰都不認得,也不能夠不認得北靜王的, 遂殷勤地給水溶引去包間兒。正在忙活著的掌櫃的瞧見主子來了, 忙不迭快速應付完了寒暄的老客, 把跑堂頂走了。
上樓梯的時候,水溶不經意地說了一句:“今日挺熱鬨啊?”
“回王爺的話,自各位殿下回京之後, 咱們這兒就一直紅火得很, 每日的招牌菜都需預定才能吃上。”掌櫃的從旁解釋。
“恩, 回頭得給你封個大紅包。”
“謝王爺恩典。可不知今日王爺是獨酌還是?”
水溶搖搖頭:“一會兒有客來,那胡守備要是到了,叫人引進來。”
“是, 是。”
到了水溶慣常坐的包間兒,掌櫃的又去吩咐菜色等等。
不多時,胡守備來了。
你道卻是誰?
正是原先給武三尋差事的胡千戶,如今經年過去,已經升職為守備,負責京城城北進出,駐守城哨。
也不知這二人是如何有了交集的。
……
等到一頓飯畢,水溶手心裡捏著一個蠟丸子,寬袍大袖,他在袖子裡把玩了好一會兒,伺候的人竟然是一點都沒察覺。
回到王府,洗漱之後,揮退了伺候的人,他才有空捏碎蠟丸子瞧瞧裡頭寫的是什麼。
看完字條的水溶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閉目思索了一陣子,再睜開眼時,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
…………………………
說來也奇怪,自那日北靜王親自登門相邀之後,他便再也沒來尋過寶玉了,事反常即為妖,寶玉手頭的人不多,也沒辦法打聽堂堂王爺的行蹤,便是把這事兒隱約和十六提了一下。
十六暴跳如雷:“水溶這個小子!竟然敢!哼哼哼……寶玉,他沒占你便宜吧?”
“殿下!”寶玉搖搖頭,就知道和十六說了這事兒,他的反應會很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十六對自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的,但是和十六交往多年,寶玉再清楚不過了,十六這個人,是你對他好十分,他也對你好十分的人,若是你抱著的動機不純被他覺察之後,那麼他對你的十分也就變成六分了。
“也是,你身手好,人機靈,那小子應該得不了好。”十六自言自語地寬慰自己。
寶玉心說:水溶比你還大幾歲呢,一口一個小子,被人聽見了,回頭又是事端。
關注錯重點的十六終於回神了:“你是說,老榮國公當時戰亂收集了一些方子?口脂、香皂之類的,就是你譯出來的古方子?”
寶玉點點頭。
十六一拍巴掌:“寶玉,我就知道你聰明能乾!那抽水機、鹽田法、養殖法和焰火呢?不會也是你家方子吧?”說起這個,十六的神色有些糾結。
“殿下想哪裡去了,那些焰火等等,自然不是方子中來的。”寶玉說得完全坦蕩,因為當時造假方子的時候,十六方才說的這些,全部都沒有謄抄做舊。
“呼,那就好。我還真有點擔心你為了我食邑上的事情,把自己家的老底兒都掏出來了。若是那樣的話,亮亮是必要認你做乾爹的,你說什麼都沒用了。”
十六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話,叫寶玉心裡湧起了感動。
和十六說方子的事兒冒險嗎?自然是有一定風險的,可是現在方子已經不是秘密了,再瞞著十六,未免對不住他頂著太子那邊的壓力不放自己過去。
寶玉的感動還未過去,就見十六在原地轉了個圈:“難怪了,皇兄執意想和我討要你。這事兒真是……”做得太不講究了!打江山的時候多亂啊,數一數各個勳貴家裡,誰家庫房裡沒擺著當初搜羅來的好東西?搜得最多的,就擺在自己親爹的內庫呢,要找寶貝不去自己家裡找,儘盯著彆人家的東西。那口脂、香皂是賺錢,可是全天下賺錢的生意多了去了,總不能都叫皇子皇孫得了便宜吧?不是說民富則國強麼?
十六的觀點要是被其餘皇子知道,定然是要啐其一口的:父皇偏心。你封地富庶,又新開鹽場,自然是不愁沒錢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