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騎著馬, 但是落後於寶玉一頭的武榜眼吳鈺在即將路過狀元樓的時候也抖擻起精神來了。
沒錯啦, 狀元樓很會來事兒,一甲頭三名都有他們免費送給其家人使用一天的包間的權利——當然, 消費的茶點還是得自理的。今科武探花空缺,所以狀元樓也隻是騰出兩個包間而已。
吳鈺的緊張被寶玉看在眼裡, 遂他挑眉無聲地詢問對方這是怎麼了。
還沒等到武榜眼的回答呢,寶玉轉頭看著的方向就發出一陣尖叫和驚呼,丟過來的東西頓時更加密集了。
正是一顰一笑皆可入畫, 眉梢眼角儘是風流, 也難怪小娘子們把持不住了。
吳鈺咧嘴一笑:“我可沒有狀元郎的魅力。我家人在前頭狀元樓上看著呢,所以有點小緊張。”
眼見對方左右拉拉他自己的盔甲,又伸手扶扶頭盔,間或調整麵部表情, 寶玉想起未開始武科之前,大哥哥還拿著直隸武狀元熱門人選(並沒有自己┑( ̄Д  ̄)┍)給自己一一點評過, 也不知道是哪家搜羅的信息,俱全得很, 就連私生活都不放過, 堪稱古代狗仔。
便是因此, 寶玉想起來, 吳鈺雖然定了親事,但也尚未娶妻過門,就猜測大約狀元樓上看著吳鈺的不隻是他家人這麼簡單。恐怕還有他未過門的妻子吧。
果然,路過狀元樓下的時候, 明顯有一陣歡呼和口哨聲是送給吳鈺的,另有一朵碗口大的正紅色月季咻地一聲衝著武榜眼飛速而去。
不過再飛快的速度也不過是一朵鮮花而已,過五關斬六將的吳鈺還不至於被這玩意兒給擊中。隻見他伸手一撈,就捏住了花枝下吊著的帕子。
卻原來是拋月季的姑娘實在是聰明,將一個實心銀錁子包在帕子裡,又將帕子係在了花柄子上,可不就比彆的小娘子家輕飄飄丟出來的花啊、手絹啊都要飛得遠多了?
接住月季的吳鈺嘿嘿一笑,將帕子連帶銀錁子胡亂收進懷裡,然後將大紅月季簪在了頭盔上,並頂著這樣的腦袋昂首挺胸,大約是想讓狀元樓上的人看清楚吧……
寶玉默默地評價:【這也是,蠻,喜慶的……咳咳】
吳鈺這樣的舉動,叫狀元樓上的喧鬨聲更響了,習武之人本就耳目聰明,打馬從狀元樓下過,隻聽得二樓窗戶邊夾雜著取笑吳鈺的聲音。
吳鈺抬頭就呲牙:“要二叔幫你們緊緊皮?”
樓上的小童、小少年一點也不怕,反而哄笑得更大聲。
賈家人呆著的包廂裡,才說笑著探春和黛玉的悄悄話,就被旁邊的喧鬨給吸引了,探出頭一看,大姐兒眨巴眨巴眼睛就說:“老祖宗、太太,我也想給寶二叔丟花花。”這小人精,一問就問輩分最大的,這樣雖然她娘今個兒沒來,但是隻要老祖宗和太太答應了,回頭回府她娘也不好再拿這事兒說她了。
巧姐兒點點頭:“老祖宗,巧姐兒也想丟花花。”卻偏偏不提她們太太,把邢氏氣個好歹:【介小的丫頭片子就知道看人下菜了,指定就是她娘平日裡對我有輕視,才叫巧姐兒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
包間裡有狀元樓的夥計好多天前就預定好的鮮花,趕在今日城門方開的時候送進來,鮮豔嬌嫩得很,插在各式的陶瓷或者琉璃花瓶裡好看得緊。一來是用於點綴包間,二來萬一有看跨馬遊街看到興致上的客人,也免除了他們想丟花時而手頭空空的尷尬。
再提一句,這給狀元樓供應鮮花的湊巧了就是寶玉的花田莊子。
邢氏的牢騷也就隻敢在肚子裡打個轉,默默地給王熙鳳記上一筆,今天、此刻是寶玉的大好日子,她可沒有活膩了,敢去觸老祖宗和如今風頭正盛的二房黴頭的意思。
因為覺得身子有些不舒坦而未出門(當然,她不是以這樣不識趣兒的理由告假的,而是名正言順地和李紈一樣留在府裡掌家)的王熙鳳可不知道她又被自家太太暗恨了一回,即便知道,也不甚在意。
最後,包間裡的夏菊們就遭了秧。
幾個小的手勁兒才多少?丟出窗子的花輕飄飄的,不過是平添灑落的芬芳罷了。
黛玉聽著外頭的歡呼也想學著外頭的小娘子們那樣恣意看賞武狀元郎,不夠因為長輩們在,頗為不好意思,最後也沒一試,隻憑窗看著寶玉遠遠騎馬而來,又慢慢走遠,心裡頭有四分羞澀、三分窘迫、二分緊張和一分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茫然什麼,大約是因為寶玉表哥這樣眼神清澈的人從前被汙了名聲叫做紈絝,爹爹給自己定下親事的時候外頭還有人說寶玉表哥是走了狗屎運雲雲的,現如今,他們應該看明白了吧,寶玉,並不是遊手好閒、一無是處的人,相反,他前程似錦,隻不知,過了今日,京城又有怎樣的口風轉換說自己命好呢……
思及最終未給寶玉拋花,黛玉後來回府之後心裡不是不遺憾的,雪雁偏偏還嘰嘰喳喳地歎息自家小姐淨顧著看彆的小娘子給寶二爺丟帕子了,叫黛玉聽得心煩,打發她去做一道文思豆腐來,小丫鬟這才扁扁嘴不說話了。
…………………………
跨馬遊街之後,武狀元姣好的容貌叫京城百姓津津有味地談了好幾天,無論是他小時了了、倒騰胭脂、結交太子、抽水機法、爆米花機甚至是生而銜玉這樣的事,都被拿出來說道了一遍,當然,最後銜玉這一點,相信的人是越發少了。
君子如玉,這賈瑛是一步登天了,可是是個武狀元,你說他出生含匕首還差不多。如是玩笑話被拿來下酒就飯——這麼看來,寶玉也確實是有談資、有話題的人物。
這樣的喧鬨直到十多天之後才慢慢散去,此時已經六月中旬了。
而這期間,寶玉終於得到了暗衛試煉的最終結果:他成了乙部正冊的倒數第二位,專司進攻,從今往後,隻對陛下儘忠職守,一概任務不得對家人、親友透露。
然後他就接到了成為暗衛之後的第一個任務:訓練五府三衛,提升東宮禁衛戰鬥力。
寶玉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緣由。
雖然因為肅親王的事兒,東宮禁衛被清洗了一批人,但是畢竟這五府三衛配置五千人,不可能全部拖出去哢嚓了,殺了一部分、下獄一部分之後,剩下的四千多人一多半成了肅親王府侍衛,另一部分被打散分入軍中,現如今寶玉手底下管著的五千人中,隻有兩千是十六原來在江蘇當郡王時候的班底,剩下三千人都是後頭入編的,水平參差不齊、還夾著不少地方的眼線,很是該好好練一練。
所幸原先跟著十六的兩千人皆是服氣賈大人的,還有柳岩和吳鈺從旁協助,以老兵二千人給新兵三千人來了一個下馬威,樹立起了玉麵二郎賈參將的權威。
到如今,寶玉倒是覺得在江南水師呆的那兩個多月也不是白瞎的,至少軍營裡頭門門道道他是一清二楚,比理國公府出身的柳岩和吳都統的嫡次子吳鈺都要精通什麼空/餉、克/扣之類的。
要知道,這兒畢竟是天子腳下,東宮五府三衛的人並不怎麼被克扣得狠,但是隻要沾了軍需,其中的油水和貓膩總是免不了的。
寶玉圈了其中幾項實在是有些過分的,然後敲打了一下軍需官,那幾個試圖和寶玉耍心眼子的人以為玉麵二郎年少好欺、麵皮薄、資曆淺,隻要拿住一處他的短處,回頭就可以轄製他了,於是密謀了一番,又想出一個計策。
沒幾日,年前臘月裡搬出梨香院的薛姨媽又帶著寶釵來榮國府給賈母請安了。
說請安是假,老祖宗那是活了八十多的人了,哪裡看不出薛姨媽這是有私房話想要同王氏說呢,遂直說:“寶丫頭可有許久沒來了,你幾個妹妹都想你得緊,快去好好相親一番。”又對王氏說:“老二家的,我看寶丫頭她娘氣色不太好,寶玉上回帶回來的燕窩還有沒有?回頭給他姨媽帶一些回去,這女人那,到了年紀就得好好保養身子……”一麵又絮絮叨叨和薛姨媽扯了些家常,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才放薛姨媽和王氏離去。
薛姨媽跟著王氏出了賈母院子,路上就汗水漣漣,她也不蠢,即便原來是王氏女,高高在上,嫁作商人婦幾十年,足夠薛姨媽看懂眉高眼低了。方才賈母晾著她幾分的意思,哪裡能不明白?
原想著找到了大樹好乘涼,搬出榮國府之後寶丫頭和皇太孫的事也就硬氣得起來了,沒想到……唉,不提也罷。
到了王氏的院子,王氏忙不迭叫金釧兒沏來薄荷果茶:“寶玉現在倒是成了大人了,整天忙得不見影子,這都三天沒回來睡了。唉,孩子大了,不僅不受我和老祖宗的管,還反過來管著我們,再三叮囑夏天也不能直接吃冰,便給府裡女眷折騰了這什麼薄荷果茶,我喝著覺得味道還可以。你嘗嘗……”
薛姨媽心下一驚,想著自己還沒說明來意呢,怎麼感覺就被王氏堵了嘴?再一想,自己這個姐妹應當不會未卜先知,隻是話趕話湊巧說到了而已吧。於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順著王氏的話誇了薄荷果茶味道好,寶玉孝順雲雲。
王氏聽得可開心,一拍巴掌說:“看我,差點忘了,你這氣色確實是不太好啊。金釧,去取燕窩來……”又說了一通這燕窩的好處,不僅盞大、白亮、發頭好,而且吃了之後滋陰安神的功效、久服皮膚也變得細膩起來,真的和外頭賣的那些東西完全不一樣。
薛姨媽是來求王氏辦事兒的,哪裡好要王氏送的東西?於是連連拒絕。等看到金釧兒拿來的燕窩之後,薛姨媽真是不得不承認,嫁入皇商薛家二十多年,人人都說薛家有錢,可是有錢也沒買到過這麼好的官燕……
炫兒一通中場休息的王氏終於發現娘家姐妹眉宇間的哀愁:“怎麼了?可是蟠兒又闖禍了?”
薛姨媽歎了一口氣,拿帕子捂住臉:“我們家蟠兒要是什麼時候要你們家寶玉一半懂事,我也就有顏麵去見薛家的列祖列宗了。”
“怎麼啦?是蟠兒又霸占了人家鋪子?還是搶了人家傳家寶?或者是……”
王氏每猜測一次,薛姨媽就更難堪一些,終於是吞吞吐吐地說:“這次倒也不是這些事兒……”
王氏很想說:難道是強搶民女了?不能夠吧?
薛姨媽終究是吞吞吐吐地說了實情:“先前,蟠兒談了樁大買賣,是供貨東宮五府三衛的糧食、布帛,不過最近才曉得,下頭人居然欺蟠兒年少,竟然從中吃回扣,現如今寶玉好像在整頓五府三衛的采買,說要撤了薛家的資格,還要扭送掌櫃的去見官……”
王氏聽完,先是眉頭一皺,然後又鬆開:這掌過家的人都知道,采買之事,油水豐厚,薛家商號的人吃回扣,那就隻有一個法子,以次充好。這樣的事兒誰沒做過啊,早年自己……不也是……咳咳。
又有薛姨媽在一旁賣慘,哭訴自己孤兒寡母的,受下人蒙蔽了,絕對沒有要給寶玉扯後腿的意思。
王氏的心裡頭有一些輕微而不可說的快感,雖是一母同胞,但是如今二人完全不同的生活環境和際遇叫她看著薛姨媽難免帶著一點上位者的憐憫。尋思著:自家姐妹就算說的不是大實話,也有七八分真,既然她們也是受蒙蔽,不如要叫寶玉抬抬手放過去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歡送走了小夥伴們,感覺,作息亂了真的好累人。麼麼噠,幸好是最後一天,不然就丟了我的全勤啊(一個月允許請假一天,日更三千字的檔次,隻要當月發布總字數在十萬,還是有全勤噠,全勤獎的話,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今天青島大妹子開文,傳/銷時間到了
今天晚上六點,文名:紅樓之畫風清奇
“東府蓉大奶奶沒了!”
院外丫鬟婆子行走通報,亂成一團。
杜蘩臥在床塌,理都不理。
沒就沒了,有啥好忙活。
丫鬟侍書掌了燈,走到裡間輕挑翠紗簾帳詢問:“蓉大奶奶沒了,姑娘是否出去看一看?”
“不去。”杜蘩窩著一動不動,嗓音嘶啞,說話喉嚨還疼。“我這身子沒好利索,去了添亂?”
侍書是機靈丫頭,隻應下理好紗簾往外間去了。
雖說她們主子醒來習慣變了不少,唯有性子強不變。這院兒的丫頭們連著擔心好幾日,昨兒個才稍稍放心。
倘若她們主子成了二小姐那副模樣,她們在府裡的好日子也算到頭了。
雕花窗外有人影穿穿梭梭,杜蘩被嘈雜擾得心煩,偏偏嗓子不消停,火辣辣的疼。
不知是誰心狠手毒,對十幾歲的小姑娘下手,害得她說話都是會呼吸的痛。
東府的蓉大奶奶不是普通人物,這一死自然也不是小事兒,鬨得榮國府也不消停,院裡穿梭的人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