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子妖風助長謠言, 越傳越是猖狂, 直將剛剛走馬上任的賈總兵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活脫脫一個武曲星再世。
身為當事人的寶玉怎麼能不知道?
就連在外走動交際的賈璉和薛蟠都聽說此事了,呆霸王還在送賬本的時候特特來恭喜表弟, 被已經和他熟稔得很的璉二敲了腦袋:“這哪裡是喜事?你見過有十八歲當一部尚書、正二品官兒的?”
薛蟠搖搖頭, 然後摸著腦袋傻嗬嗬地說:“可是我見過十八歲當禁衛總兵的、這也是正二品官兒啊!”然後伸手就指向寶玉。指了之後又覺得拿手指對著人不是很禮貌,於是嗖第一下縮回右手食指,變成了右手對著寶玉出拳的姿勢, “反正寶玉表弟本來就很厲害嘛!”
【我謝謝您的誇獎勒,您把拳頭收回去成波?不然我會以為你是想要挑釁我。】寶玉默默吐槽了薛蟠不合時宜地懂禮貌。然後笑著搖了搖頭,對賈璉說:“璉二哥你說的沒錯,此事於我,並不是什麼好事, 往後你們再聽見這樣的話, 隻當做沒聽見就是了。既不用附和、也不用爭辯。”
終於聽明白了一點情況的薛蟠瞪大了雙眼:“這這這感情是有人給表弟挖坑?”剛說罷,就打算擼袖子去找人, “豈有此理, 一定得找人查了誰放的風聲, 好好教訓一下這些龜兒子、龜孫子。”
“薛家表哥。”寶玉單單伸出左手,就頂住了薛蟠滑稽的右拳, “我方才說了什麼?”
“什、什麼?”呆霸王將拳頭收回來, 撓了撓頭:【寶玉不愧是武狀元,力氣可真大。】
寶玉覺得,薛蟠可能隻有三秒的記憶。
賈璉在一旁叉著手, 麵上相當無奈地重複了一遍:“不要附和、不要爭辯。”更是心裡生出幾分擔心:【怎麼辦,我和這呆子平日居然很投緣、玩得很好,會不會不知不覺就近墨者黑了?】
“對啊,我沒打算爭辯啊,我就想著找人去教訓他們一頓!”薛蟠撓完頭,一拍巴掌還振振有詞。
“璉二哥,薛家表哥這裡,就拜托你了。”寶玉拱手。
賈璉苦大仇深地扶額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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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的人緣很不算差,除了堂兄、表兄外頭聽到風聲之後立即就來來報信兒,還有原先跟著十六南下過江蘇的人、以及去年東宮府衛軍中的軍二代下官們等等都紛紛來給寶玉提醒,就連蔡閣老,都在某日散朝之後頓了頓腳步。
寶玉謝過眾人的好意,並暗暗記下一筆,今次有抱著善念來提醒自己的,來日能幫一把自然要幫一把。
誰也不願意一腔好意喂了狗,丟個石頭聽不見響。
人情往來,就是這麼處出來的。
倒是賈政,每次知道消息都比彆人慢半步,連賈珠都特意提醒過寶玉之後,這位便宜爹才在某日,一臉嚴肅地把嫡次子叫進書房。
一番訓斥自然是少不了的,寶玉左耳進右耳出,但是麵上還是誠惶誠恐的樣子。
待到賈政口乾舌燥,寶玉才上前輕手輕腳地給他添了茶水:“彆人不知道,老爺還不曉得?兒子這二品總兵,多半是靠了運氣的,文官和武將畢竟不可拿來橫向比較,兒子這年紀想要兼任一部尚書,火候還差得遠。”
安撫完便宜爹,寶玉十分之確定,對方其實心裡頭肯定有些酸,因為自己這個做兒子的升官飛速,才幾年就超過他這個做老子的:【是時候給便宜爹找點事情忙一忙了,不然他閒下來了,容易胡思亂想生事情!便宜爹的心理健康還是很重要的,有事情忙著,才不會給我添亂。就算我不怕挨罵,可是三天兩頭來這一出,也不利於咱們二房的家庭和諧……嗯,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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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些風言風語到傳到十六耳朵裡的時候,外頭已經如火如荼了,眾人分成三派,一派是看不過眼,覺得賈瑛仗著和陛下有舊,吃相難看;一派覺得能者居之,賈瑛是先皇欽點的武狀元、親封的正三品參將,天縱英才;最後一派是大多數,他們在現代,有一個專有名詞,叫吃瓜群眾,看熱鬨不嫌事大。
但是無論是哪一派,其實未嘗不是抱著試探的念頭。
試一試,新皇會是個什麼樣性格、什麼行事作風的人。
也試一試,從前就跟著他的老人如今入了朝與彆的官員起了齟齬,陛下會站哪一邊。
若是一味地維護東宮舊臣,難免寒了朝中臣子的心,朝中百官定是要力諫於陛下:莫要因私廢公。
若是陛下心懷大局,處事公正,則江山社稷有望矣。
當然,以上是百官那邊的片麵之詞,叫寶玉來說,朝堂也如後宅,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隻是自己湊巧不走運,成了十六登基之後,朝臣想要與十六角力的平地起、倒黴風。
寶玉想到了,然而卻並不需要出手做什麼,因為如今不論他對於這件事發表什麼看法或者有什麼行為,都是無用的,事到如今,眾人關心的是陛下對此的態度,而不是區區一個二品官的意見——哪怕出於分口浪尖的就是這二品官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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