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日賈珠瀕死,人雖然直挺挺地躺著,可還是有意識的。雖一開始不清楚老祖宗和老爺在問寶玉什麼,但是後來清醒過來,卻發現寶玉終日佩戴的項圈被寶玉拿在手裡,上頭的玉卻不見了。結合當時塞進自己嘴裡入口即化的冰涼涼的東西,他想自己也許明白了什麼。
不過賈珠不愧是十四歲就中了秀才,不到二十就中了舉人的榮寧二府玉子輩的第一人,他硬是按住心下疑惑,不問不提。暗自觀察了十多天,終於歎了一口氣,他捏了捏寶玉的胖臉:“寶玉,大哥哥記你這份情。”
“哈?”
“小鬼精靈,你是不是拿玉換了我回來?”
“哈?也不算換罷,老爺爺說七七四十九日就還給我的。”
“當真?”
“應是真的吧,老爺爺能飛天入地呢,唬我做甚麼。”
“那就好,那就好。”那麼我這個做大哥哥的心裡總是要好過一些。
……………………
四月中旬,寶玉算著這就是自己編造的七七四十九天了,於是下午陪老祖宗逗趣兒的時候突然小小地呀了一聲。
賈母本就是掐著手指算日子的,一眼就看到寶玉捏著的拳頭裡露出點點光輝,她招招手,把寶玉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一副“老祖宗給你變戲法的樣子”,說之前因為夜裡睡不好,借了乖孫孫的玉壓在枕下,現在覺得精神頭好多了,要重新給寶玉打一個項圈。
賈母對寶玉眨眨眼,寶玉頓時一副明了的樣子,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仿佛和老祖宗擁有了共同的秘密(並不是,裝幼稚裝的好心累)。
這事兒就算是翻篇了。
當然,賈母和賈政都發現了玉背後的裂痕,心裡頭有些感慨也有些遺憾,感慨的是,寶玉懵懂,擁有珍寶卻能為親哥哥毫不猶豫地獻出,若是成人也許思量計較的就不如孩子純粹了;遺憾則是,這樣的好寶貝果然不是無窮無儘能使用的,應當是用一次少一次,若不然,用到了自己身上……此時他們母子倒是達成了一致,並沒想著拿玉去換一場富貴。畢竟賈府已經是四王八公之一了,再換,恐怕是禍不是福——而這玉的好處,畢竟不是人間富貴所能相比的,一旦傳揚出去,引來彆人覬覦就不好了。單看背麵一二三條,隻剩下兩條了,賈母和賈政狠心再狠心地決定將這事兒爛在肚子裡——至少現在要爛在肚子裡,至於日後自己會不會需要用到這玉……這就是後話了。
不得不說,賈寶玉給假寶玉添的裂紋是神來之筆,堵住了賈母和賈政的貪念之源頭:物以稀為貴,三次神妙的機會用了一次,還剩兩次,知情人目前是兩個(加上賈珠就是三個了,賈母和賈政並不確定賈珠知不知道),怎麼看,這塊好肉都隻能爛在榮國府二房的鍋子裡了。
自此,賈寶玉成了名副其實的金疙瘩,連賈政都很少直呼他“逆子”了。
端陽節前,賈母吩咐下去要重新挑一批丫鬟給各房充足人手,不僅有家生子,還向官牙放了消息要買人進來。
挑挑選選,留下二三十個小丫頭片子,該補的補進去,該賜名的賜名。到了賈寶玉這兒,按照賈母和王夫人的意思,得配上四個大丫鬟、八個二等丫鬟……
寶玉直接提出抗議:“大哥哥從前也不用這麼多丫鬟哩。我是寶二爺,怎麼能整天和丫頭片子混在一起!老祖宗,明年寶玉就要去族學了不是?老祖宗給我兩個小廝就行了。”
“胡鬨,小廝粗手笨腳的哪裡能伺候你?”賈母明顯就是不能接受這個提議。王夫人也在一旁點頭。
元春倒是覺得寶玉此舉有些小大人的意思,不過不好言說長輩們的不是:太過溺愛寶玉了!
李紈也覺得小叔子被太婆母和婆母這麼嬌慣也沒長歪,還能想著去族學這回事兒,實在是說明他秉性純良好學了,和自己的夫君一樣!
八月初三,賈母壽辰。不是整壽,本就想一家子擺個家宴罷了。
因為去年,寶玉是靈機一動想起了一個既新奇又難度底的《千手觀音》,準備的時間不夠充裕,沒能做到儘善儘美,乃是等賓客走了之後,私底下叫丫鬟們表演給賈母等人看的。饒是如此也令賈府的人打開眼界了。因為無事也要訓三分的賈政雖然是看得連連點頭,不過還是給小兒子一頓排頭吃,覺得他不務正業。好歹叫賈母給說了幾句才消停。因寶玉不想擔著脂粉氣重的名頭,便說是元春一起做的,大姐姐負責排舞,自己則是負責看的,為了給老祖宗解悶編排的孝心。
經過一年的宣傳醞釀發酵,賈府的血親、姻親都知道了有這麼一出代表了孝心的舞,今年頗為期待,早早就備好壽禮一份、遞來帖子要圍觀開開眼。
家宴變成了小宴。
這裡頭倒是有江寧曹家二房的老爺和太太,二人攀了曹二太太母家的親,倒是有一位舅母姓史,是賈母的族妹。雖讓人搞不清楚曹家人怎會與賈家忽然親昵了,但是好歹師出有名。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知道你們愛不愛看朝堂,可是我很用心在寫了,明天,番邦使臣們都該滾蛋了,寶玉也該十九歲了。
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