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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棗、蜜瓜、炙羊腿、葡萄酒……
任誰也不能說拜牙將軍府上設宴的規格等級不高大上,可是宴無好宴,冒炎章就眼睜睜看著年近古稀的拜牙領著兒子們,哆哆嗦嗦地舉杯先銘感先帝提拔、又遙敬千裡之外的陛下,滿口不負聖恩。最後又再次因為自己身子骨不好,而致歉。
叫冒炎章這個有些直的人頓時就樂觀起來:拜牙將軍這樣銘記陛下恩典,想來也是麵憨心實的人吧,約摸……不會貪戀權勢吧?
倒是侯俊即看得明白:【噗,不過是先把人架起來罷了,如是誠心誠意地表忠心,為的不就是不把已經吃進肚子裡的肉吐出來麼?還口口聲聲說什麼一把老骨頭願意鞠躬儘瘁,還打量拿這些話堵林大人和總兵大人的嘴呢?】
拜牙自覺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語,但是林如海那邊卻乾誇讚不表態,反而一個勁兒地誇拜牙二兒子一表人才,大約是還領著今天他鬆口多放了一百禁衛進城的人情。
拜牙被噎了個好歹。
酒過三巡,拜牙又示意他大兒子去給林如海敬(灌)酒,探聽榷場之事了,沒想到那林如海雖然麵色酡紅,但是嘴巴依舊很牢,隻說要先去與瓦剌那邊商議選址,絕口不提朝廷對於榷場的管理有什麼安排。
待到後來,拜牙的大兒子再有記憶,已然是第二天中午了。
詢問奴隸,得知自己六個弟弟都跟著林如海出門去營地挑人了,阿米哈麵色如鍋底一般黑:“怎麼不把我叫醒!”
奴隸隻敢跪下求饒,又何敢解釋自己叫了但是根本叫不醒主子呢?
同樣鬱悶的,大約隻有因為昨天假裝病弱,今日被林如海硬是留在府內休養的拜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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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營地之行,叫林如海和寶玉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
走的,依舊是昨日進城的路,依舊整潔乾淨,依舊行人如梭,寶玉有著幾乎過目不忘的記憶,看到昨個兒那個帶著毛氈帽子坐在攤子前喝羊湯的,今天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昨日在毛皮鋪子買毛皮的婦人,今天仍舊還在鋪子挑毛皮……
而且整個街麵上,最大的特點就是:漢、人、少!
出城之後,大片被圈的綠地,一看就是富人的莊園;到了營地,軍官裡頭十之八/九都是畏兀爾人。
威風凜凜的軍官呼喝著領著手下的兵出來拜見大人,因為有正當輪值的,故而林如海也就意思意思見了兩批人。
又是做了假的。而且這裡的作假比哈密城中更加不走心,寶玉甚至看到了第一批站在最後頭的人第二批過來的時候站到了最前頭——感情隻是換個站位而已?
心中的猜想已經被證實了大半,寶玉還有什麼不明白!
在寶玉看來,拜牙最大的危機並非幾個兒子爭權奪利,而是他在哈密衛二十餘年,犯了一個大多數非漢人都會犯的錯誤——他根本就沒有掌管民生的能力,反而一味打壓當地漢人!
這不是暗衛調查後的結論,因為據十六說哈密從前的暗衛因病故去之後,先皇便再沒派人過來了,不知道是覺得地方太小不值得還是因為深知此處人煙稀少有生麵孔便是隱瞞不住。此時的寶玉也不需要暗衛去查探了,所見所聞空氣中傳來的信息、拜牙那幾個修煉不到家的兒子們不經意間言語裡對漢人的輕視,叫他確認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整個哈密衛一共三萬多人,畏兀爾人能有多少?三千?六千?
能給拜牙賣命的人有多少?一千?兩千?
【可悲可歎可笑,先皇居然一直放任此毒/瘤自由生長。不思寸土必爭反而沉迷於弄小巧,果然被昔日的十五皇子一屁股坐死了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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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了兩日,禁衛軍照舊輪番進城吃吃喝喝,不過即便粗神經如沈林,也發現城中的人態度不是很友好啊。或者說,有些漢人商家,怎麼一副隨時要斷氣的樣子,說話也是含含糊糊的;反倒是另一些畏兀爾人的鋪子,居然還有不開眼的想要宰客禁衛軍,當然,禁衛軍小夥子們一行都是十幾二十人一起的,在隔壁攤子的陳淳聽到沈林的呼喚,帶著弟兄們往那門口一站,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當然,這兩天之內,還是夠寶玉乾很多事的,至少譬如馬賓鼇的引薦,指點了當地僅剩的幾家有頭臉的漢人——這還是托了從前年跟隨賈代善將軍的福,就地病退傷退之後他們在當地落了戶,得了小小的職位,勉強有自保之力。這幾家人中上了年紀的長輩們聽聞賈總兵是賈將軍的孫子,都恨不得能趕來親自拜見,不過他們大多年老體衰;而賈總兵住在拜牙府,遂作罷了。但是不妨礙叫小輩送來拜見禮——其中有沒有夾帶,就是叫拜牙三個晚上都沒睡好的原因了。拜牙隻恨這些年打壓之下,漢人依舊抱團,一直不能壓製徹底,不然也不必擔心今日他們作妖了。
而使團中如隱形人一般的楚沂如魚兒入水,直到啟程也沒出現。
侯俊即和陳淳、沈林等禁衛軍中中高層都發現了,不過他們很自以為聰明地腦補了全部,覺得楚兄弟/大哥應當是另有總兵大人吩咐重要任務了。一千人中少了兩三個人,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使團再次往西北進,哈密衛與瓦剌接壤的地方最近隻有五十裡,此時已經有瓦剌的人在那兒接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