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王近乎咆哮的怒吼彰顯了他真真當得起年富力強四個字:“畜生,你要弑父篡位嗎?”
然後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二王子脫脫木就舉手示意了弓箭手先暫停。
明明說因為身體不適,這幾天談判都未出現的瓦剌二王子脫脫木露臉的時候,頭盔還夾著那支直愣愣的箭的陳淳腦子裡就閃過一句話,那是總兵大人這一路給自己等人講各地名人軼事的時候順嘴帶出來的——反派死於話多。
幾乎在場的所有禁衛都想起了這句話,他們眼睜睜看著那個瓦剌二王子明明有機會可以叫弓箭手把在場的人射成篩子(自己等有鐵甲有盾牌的除外),卻偏偏要放棄現有優勢,站出來出來痛斥大王子貪婪凶狠、痛呈眾臣子愚昧勢利、痛心瓦剌牧民生計艱難、痛哭自己被誤解冤枉,然後又說今日他的舉動乃是順應神明的意思雲雲,要肅清正道,不再讓父王受到小人蒙蔽。
侯俊即嗤笑一聲,悄悄說:“他咋不說他這是替天行道?”禁衛軍們看不懂,被圍在中間的四個人卻是看明白了。
有時候,反派也是不得不話多吧?
就譬如說今日發動兵變的脫脫木,凡是事出必有因,最怕就是師出無名。
脫脫木選在今日兵變,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本來他想著即便殺手在嘉峪關失手了,人證物證具被大明的人上交大明朝廷,想來也不會再押送回瓦剌的(畢竟是在人家軍事駐地關卡犯事),並且脫歡抵達當日的狀告,父王分明就是不信的。隻要再有兩個月的時間,脫脫木有信心做出更加完美的布局。因為瓦剌四部,除了綽羅斯是大王子外祖家,其餘和碩特、杜爾伯特、土爾扈特三部脫脫木這兩三年使了不少的力氣:目前和碩特首領的掌珠鬨著非脫脫木不嫁,他們首領也是愁白了頭發,強硬威脅女兒先不準張揚,為的就是避免被迫站隊,不過目前看來成效甚微;杜爾伯特那邊已經有些意動,意動的原因是脫脫木承諾事成之後與之一起瓜分綽羅斯目前占據的草場,那可是最靠近南邊的豐美草原!
如果再有兩個月,脫脫木有信心將和碩特首領的傻閨女吊得更加牢固、杜爾伯特部見到榷場新開之後,對綽羅斯與大明接壤的地盤則會更加眼饞、也足以威逼或者利誘剩下的那個土爾扈特部。
因為瓦剌王氏二十年前政變奪了他弟弟王位的,之後執政,那種說一不二的強勢性格……脫脫木知道,瓦剌內部,對父王有意見的部落首領和大臣不在少數。這一點,先生也分析過了。
脫脫木相信:【隻要再給他兩個月,兵變之事足可以有八成把握。可惜……不知為何,父王於不日前開始動作頻頻,甚至在某夜直接派人軟禁了自己,那麼自己又怎麼能束手待斃呢?】
故而他匆匆聯係了和碩特首領的傻閨女,甚至不惜犧牲色相,當然,最終也隻達成了三分之一的目的,從被看管的帳子中逃出來。至於借兵借力,是一概沒有。事已至此,脫脫木哪裡會不知道,自己是被和碩特那個女人給耍了!什麼傾心仰慕都是騙人的!
騎虎難下的脫脫木隻有今晚有機會,因為他知道,過了明日,大明使團離開之後,就是自己被秋後算賬的時候了。
【幸好還有從先生!】脫脫木如是想著,【先生提供的弓箭簡直就是及時雨。不過先生是文人,畢竟沒經曆過殺戮,不敢來現場也是可以理解的。】
脫脫木很順利地在眾人歡歌笑語的時候突襲,並且占據了上風,也不敢斬殺大明使臣引發兩國戰爭,隻好下令先射殺部分瓦剌人威懾一下。
然後唧唧歪歪解釋清楚他今日的動機——清王側;以及,放出風聲收複其餘未來科布多的瓦剌貴族、官員們,表明他脫脫木不以好惡取人性命。
【實乃是既想當,又想立的做法。】
侯俊即還有心情和寶玉小聲討論:“總兵大人,我聽說這個二王子出身不高,但是醉心於學習,又是有名的孝順,這麼會做表麵功夫,莫不是請來的老師是大明的窮酸文人?”
一旁的林如海與冒炎章無語:【侯參將,您這可是一竿子把不少人都罵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