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2 / 2)

既然衛閣老都開口了,要是蔡閣老不表態,六部尚書也不好搶答,於是蔡閣老也出列一步,他的觀點卻與衛閣老不同:“臣以為衛大人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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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從公從私哪一方麵來說,蔡閣老對李文淵的好感都是要遠遠高於衛閣老對這個硬脖子禦史的。因為蔡閣老自身行得正,雖然覺得李文淵有時候太會破壞朝會氣氛,說話強硬不留情麵,但是李文淵行事的本心,蔡閣老還是能理解的。更不要提,其中奏折還有個賈瑛賈玉謹的名字

“臣以為,李大人和賈總兵都不是無的放矢之人,茲事體大,他們明知道上報朝廷會惹人非議,卻依舊如實報來,足可見一片公心為國為民,我等不應尚未求證就懷疑對方用意。至於那周雨其人,其祖父原先不過是前朝正八品官位,並且乃是欽天監中……若按照衛閣老所言,這樣官職的人都被算作是前朝餘孽,未免也太荒唐可笑了些。”

蔡閣老如是說,禮部尚書周世安首先附議。剩下幾位尚書雖然未直接表態,不過顯然也覺得衛閣老剛才為反對為反對,理由是一點都不充分。

且先不論那個並不太重要的周雨是個什麼人物,就說李文淵,此人固然好名,但是事關黃河、事關黃河兩岸千千萬萬百姓,若是猜測有誤,最多也就是戶部多出了點計劃外的錢修河堤;若是猜測真成真,哪怕是今年沒成真,明後年趕上了,那麼在李文淵和禁衛軍震懾之下修建的河堤,絕對要比往年撥款子下去讓當地征民夫自己修的要堅實得多——這一點,在小朝會的八位大臣,無人敢反駁。

蔡閣老和衛閣老不同,他原先就是先帝時期陳閣老之下的第二位,到了今上當政,便是當之無愧的首位(雖然因為種種原因,三位閣臣一直沒被補齊,至今空著一個位置),而且他為人大氣正派,自和衛閣老不同,衛閣老在先帝時期可是有名的唯唯諾諾,也就是今上,除了有些摳門之外,對大臣們的容忍度比先皇好多了,於是衛閣老才慢慢挺直腰杆的。

現在兩位閣老直接有了不同的意見,兩廂一論,衛閣老的話實在單薄,隻是要麼說此事有詐,要麼說李文淵等人受了蒙蔽,要麼說按照他們的提議是勞民傷財。

蔡閣老隻往前兩步,逼問一句:“既然衛閣老認定今年黃河不會決堤,那麼敢否立下軍令狀?若是因朝堂延誤,導致黃河中下遊地區蒙受損失,一應責任,由衛閣老,您來承擔。”

衛閣老一下子又差點被打回原形,然後故作強硬地說:“微臣一切的信心,都是建立在李大人等人巡視黃河河堤全無疏漏、賈大人教人燒製的水泥牢固耐水流衝擊的基礎之上。隻要李大人恪儘職守、賈大人毫不藏私,微臣立下軍令狀又有何不可?”

這話說的……叫人沒辦法接。

最後,因為十六絕對信任小夥伴的判斷、蔡閣老等人覺得防患於未然趁此機會好好修繕河堤……等等原因,除了衛閣老有些私下的怨言、錢尚書心口痛了兩天,最後,發出京城的旨意,便是給李文淵一行撥下款項和人去。

此事並未在大朝會上聲張,但是朝中自有耳目聰明的人打聽到其中一二消息,傳出去之後,越發是說得嚴重了,倒是叫跟著李文淵出去的戶部工部的那些人家裡頗為擔心。

但是再擔心,也沒有榮國府的人擔心得厲害,畢竟二房的老爺和二爺可都去了!

一時間,榮國府差點又開始流行搞封建迷信了。

便是在京城忐忑不安的氣氛之中,修護黃河重點河段封丘縣城的專款專項出京了。押送銀錢的也是禁衛軍,直接從京城送到封丘,半點沒經過中途地方,到李文淵手裡的時候,一兩未少。

隨行另有欽天監官員二人,欽天監台正雖不知道為何陛下還要派專人出京,但是看宣旨太監的臉色也知道定然乾係重大,遂點了下屬中最有本事的二人,而非最年輕力壯的二人,並再三叮囑,一定要好好完成差使,叫人看到咱們欽天監的人確實是有能耐的。被點的二人卻是年紀都不輕了,要不是跟著禁衛軍一起出京,禁衛軍安排得妥當,恐怕不小心還得交代在路上,此為後話。

封丘縣令聽聞京中撥款來,又見到押送銀錢的禁衛軍,雖然前頭初見賈總兵和他所帶領的禁衛軍風姿之時就已經是震撼萬分了,如今又是感慨不已:【倘若每一次朝廷撥款都是這樣的速度,那麼天下的百姓該少受多少苦!不不不,除了撥款快、無層層盤剝之外,還得地方上有我這樣清廉的官兒才是呢!】

封丘縣令暗暗地誇了自己一回,然後就開始投入李大人的封丘縣城外河堤改造計劃中來了。

賈政認命地帶著封丘附近的駐軍開始教他們燒水泥,工部和戶部的主事還有新來的兩個欽天監官員和封丘縣的周雨比賈政更慘,天天被禁衛軍拎著,跟著李大人上山下河的,好似在勘測地形。

路不好走,就連李大人自己,都不時需要賈總兵攙扶才能免於摔跤。

這種情況下,賈政還有什麼話可說呢——一行人就他的差事看著最輕鬆,根本不需要去風裡雨裡地翻山越嶺,縱使當地的駐軍真的笨得可以,比使喚禁衛軍的時候困難得不是一星半點,賈政也無人可訴苦。

因為,李文淵等人,真的很忙很忙,從一開始勘測封丘周邊地形開始,每天天不亮就得出門;等到了封丘周圍地形都已經儘被工部之人繪下之後,便要繼續將勘測範圍擴展到附近縣城,將附近幾個縣城的地形都摸透,這樣才能測算出,萬一黃河水滿,哪幾個地勢低的縣城會率先遇到水災。

誰還耐煩聽賈政訴苦?

他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最不希望發生的‘萬一’。

六月末,眾人爬到某不知名山頂之時,寶玉虛托了李文淵一下,這個硬脖子禦史剛才腳下一滑,差點沒摔下去。

不過最近滑得多了,他倒是不咋擔心——每一次賈瑛都能接住自己,這身手也不是一般地好。

李文淵衝著寶玉點點頭,這個情節因為發生了太多次,二人熟悉得連道謝都可以省略了。寶玉回以一個微笑,他看著李文淵的慘相,覺得李大人這副打扮,要是讓京城中他的老冤家對頭們看到,一定會樂得晚上睡不著覺——又黑又瘦,哪裡有半點文人風骨的樣子,分明就是村中老農!

當然,一旁的封丘縣令還是哎呦喲地喊了一聲:“李大人當心……賈總兵真是太厲害了。”

李文淵伸出手擦了擦汗:“這一路,確實多虧了賈總兵。”

“哪裡,李大人辛苦了。”說實話,寶玉還是很佩服李文淵的,對方固然好名聲,但是他在追求自己名聲的同時,能夠堅持自我,為百姓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便是比另一種雖然好名聲但是更好麵子的人(譬如賈政)要強多了。至少寶玉知道,但凡換了一個彆的禦史來,自己想要弄出預警讓對方上心並且相信,都需要花更大的心力。

而李文淵那樣,願意坐下來認認真真聽一個‘武夫’分析,已然是很不錯了。當然,寶玉也知道,李文淵願意聽,很大一部分原因,提出想法的人是自己。

李文淵搖搖頭:“彆謙虛了,真是多虧了你,不然我這一路,也不知道摔多少次……依你們之見,咱們,來不來得及?”

一旁上氣不接下氣的欽天監官員和周雨麵色都不太好,越是到了這樣空曠的高處,他們觀測天時受到的乾擾就越小,然而這兩天,他們所得結論,並不樂觀,西偏北方向不時星辰閃爍,恐有大雨將至。

寶玉最近也曬黑了一些,但是在眾人之中依舊白皙,他雖不懂看天時,但是自有一種直覺,這種直覺告訴他:今年黃河中下遊……真的很懸。

“為今之計,隻有儘快搶時間修繕河堤了。”寶玉如是說著。

李文淵點點頭,對著封丘縣令說:“如今黃河的水位已經遠超往年了,本官擔心,再來一場暴雨或者前頭河段來水過多……萬一水漫過河堤,未免水入運河,勢必要從中牟、蘭考、通許選址開口子放水的。這幾個縣做的準備如何?”

封丘縣令麵有難色:那三個縣的人指定是不願意的,畢竟他們覺得他們距離黃河遠呢,憑啥河水猛漲就要往他們那兒泄……

李文淵一看封丘縣令的表情便知了,狠狠地罵了一聲:“鼠目寸光!”又轉頭對寶玉說:“此事,還需要勞煩賈總兵跑一趟。”

因為李文淵要坐鎮封丘,封丘縣令與那三個縣令都是平級,無法說服,李文淵擔心自己的政令過去,那三個縣陽奉陰違,便打算叫賈瑛帶著禁衛軍去傳令。

寶玉應下。

…………………………

七月初七,本該是乞巧節,女兒家對月比手巧的好節日。但是自本月初起,潼關就開始下暴雨,等到了乞巧節當夜,莫說是月亮了,就連一顆星子都沒有,陣陣驚雷響徹天際,是一場一大雨。

降水時間長達三天三夜,到乞巧節,城外黃河水已經漫過了新潼關建成以來之後有過的最高水位線。

潼關的官員和當地駐軍章將軍倒是開始慶幸:【幸好先前李禦史一行人來此,花了大工夫把地下水道和城牆都修繕了一遍,不然城內恐怕還真的會有積水。】

等到七月初八,大雨第四天了,還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城中不少房屋已經開始坍塌,幸好當地駐軍學會燒水泥之後,因為水泥廉價,不少人家當時都買了這稀罕玩意去修修補補家裡的屋子,所以情況比預計的要樂觀一些。不少人家都說,等這場大雨過去,自家也要去買水泥蓋房子,牢固呢!

再過了兩天,七月初十,潼關眾人,再也樂觀不起來了。

黃河乾流潼關河段出現最高洪水位已超出有記載以來最高水位,立在黃河岸邊度量水深的巨石已經完全沒頂了,而暴雨,仍未停歇。

雖然地下排水道已經被重新修整了一遍,但是即便二十四條全部通暢,也來不及排水,因為排出方向的潼河,已經漫出河道了,此時潼關城內低窪處,積水繼續加深。

潼關奏折尚未入京,但是附近河段都已經傳開了,說潼關危矣。

一時間,人心惶惶,就怕潼關決堤,殃及附近縣城。

鎮守潼關的章將軍早幾日前,翻出李大人留下的防洪策,早早開始組織軍中人手灌裝沙袋,加固城牆,望著被泡在黃河水裡的城牆,章將軍萬分慶幸原本的青磚皮被禦史大人他們給發現揭穿了,若不然,泡了這麼久的水,那些青磚牆皮早就泡掉下了,水衝泥牆,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就指望著這水泥,能夠堅持到天放晴吧。】章將軍知道,城中不少富戶在一開始不對勁的時候便跑出城去高地勢處避難去了,甚至於,現在城內那些當官的都動搖著想要棄城。

章將軍想:怎麼能棄城呢?現在,隻是水位暴漲而已,河堤依舊穩固,隻要繼續加強巡防,不間斷地補上沙袋,潼關,還是可以守住的。

也許是老天終究垂憐潼關眾人,七月十三,大雨停歇,七月十四,天空放晴。

潼關城內積水已達三尺深。

這三尺,是結結實實的三尺,和從前因為排水不暢累積的一尺水深刻完全不同,因為此時地下排水都已經滿負荷了,隻能一點一點靠著潼河水往下遊走使得城內水位降低。

潼關的官員長出了一口氣,章將軍卻開始為下頭河段的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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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得令,帶著禁衛軍去了封丘附近的中牟、蘭考、通許三縣,果然,先前封丘縣令差人來傳達李文淵的意思之後,三縣沒有一個肯照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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