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往來, 可不就是這樣子的麼?
就好像在京城的時候, 楊氏並不怎麼與榮國府親近(前幾年楊氏忙著兒女婚嫁之事,一年倒是有半年都呆在京城),往來之間的年節禮物也不過是走套路而已。
但是現在,在距離京城千裡之外的冰城, 她卻仿佛與黛玉特彆投緣似的,不隻是才分彆不久就叫人送來珍珠絨羊羔毛的小襖,還在晚間酒宴上,特彆照顧黛玉,給她一一介紹來的女眷身份、性格等等。
“來, 妹妹,這位是王巡撫王大人的夫人;王家姐姐,今個兒我倒是要給你引薦一下,這位京城來的, 賈將軍的夫人,她年紀小,麵皮薄,幾位老姐妹可得多關照著點。”楊氏半開玩笑地說著,直接將黛玉拉成自己平輩, 顯然是不想從庶子那邊論親戚。
王家太太早不動聲色地打量過這位年紀輕輕容色出眾的林氏了,對她的觀感不太好。
怎麼說呢?同性相斥吧, 尤其是這麼一屋子女眷, 能因為丈夫地位而坐主位的莫不是人到中年的, 偏這林夫人, 俏生生地把眾人襯得好似嬤嬤一般。
不過王家太太也不會因為些許的嫉妒就把表情帶在了臉上,反而親親熱熱地拉起黛玉的手說:“這難怪說京城的水土養人呢,林夫人如此標致,瞧著倒像是我女兒一般了。偏你這個臉皮厚的,還喊人家妹妹。”後頭這裡,調侃得是楊氏。
黛玉揚唇一笑:“王太太過獎了,一路行來舟車勞頓,我不過是怕晚間見到諸位姐姐們,顯得自己氣色特彆不好,故而用了花想容新出的水粉霜調和了一下麵色。怎麼能夠和王太太兩位千金相比,兩位姑娘才是真真碧玉年華。”
黛玉輕輕巧巧一句話又把自己抬到和王太太平起平坐的地位上來。
楊氏自然是不願意自己準備交好的人被王太太給揶揄的,於是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花想容又出新品了?可真是的,偏偏那些行商,從京城帶過來還需一陣子,想要買京城時興的水粉、釵環配飾,都趕不上趟。”
“也是巧了,我倒是帶了一些來……紫鵑,你回去給楊夫人拿一盒來試試,夫人膚色比較白皙,拿一號色便可以了。還有同色號的蜜粉也拿來,那個蜜粉,以毛刷輕掃,能讓妝容更加服帖自然。”黛玉如是說著,說起來,毛刷成為化妝工具,還是她從表哥弄出來的搓澡刷上得到的靈感,試驗之後,以羊毛為刷,果然比以手撲粉要精細許多。
後來,粉刷便也成了花想容暢銷的化妝工具,不賣,隻用來送,送。彆的胭脂水粉店不是沒有跟風的,但是人家女眷們奇了怪了,就是想要花想容的,也許是因為刷子柄上古樸拙巧的小篆寫著花想容三個字,拿出來使的時候特彆有麵子吧。
“真的?”這下子,楊氏是真的有點感興趣了,不隻是她,周圍的女眷,有幾個不愛美呢?
話題,不知不覺地就跑偏了……
王家太太發現,自己身後的兩個女兒也在眼睛發亮地盯著新來的林氏。
眼見那一群人說的火熱,一時間,王家太太居然插不上嘴。
楊氏這樣給林氏捧場解圍的態度,就叫人知道了,這新任黑省將軍賈瑛的夫人,同楊氏之間的關係並不差。並且,這年輕的林夫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眼見王家太太這就吃了一個癟,原本想對新來的林夫人擺長輩架子的,結果人家用胭脂水粉糖衣炮彈給轟開了。
帶著政/治/任/務來的女眷們,該琢磨的就開始琢磨了,今晚回去得同自家老爺說說將軍府後宅發生的事情。
而前院,她們的老爺,此刻的想法也差不多:【孫將軍這是一心給新人鋪路了啊?】
蓋是因為四五個月之前還奄奄一息的孫將軍,今天居然丟了拐杖,托著賈將軍的胳膊,在地上走了一圈,給他一一介紹來人是誰,這可不是看重對方麼?
要不是孫將軍膝下並未有待嫁女兒,並且賈將軍已經有正妻了,彆人還以為這是老孫新得的女婿呢。
當然,孫將軍重點要介紹的人物,也就是王巡撫和杜按察使了,畢竟這二人若是沒什麼意外,就應當是賈將軍之後三年內在黑省內的搭檔。
和後院不同,前頭的王巡撫是真真正正的會做人,身形清瘦修長,留著美須,說話溫和周道,讓人如沐春風,整一個翩翩中年文人的既視感,恐怕大部分人見了他,都覺得這是一個清官好官吧。
杜按察使則是一臉彌勒佛的模樣,未開口就笑嘻嘻的,這才是相由心生的典型。
不過寶玉也納悶呢,怎麼吏部在安排黑省按察使的時候,挑了這樣一個和事佬來?
不過在怎麼說,這主政和司法的兩位文官,一個是聰明人,一個是怕惹事的人,對寶玉來說,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