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兵們都是些大老粗, 也沒有什麼文化,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能夠一時之間被寶玉的外貌震撼住之下想到以豆腐比喻已經算是很有水平了——當然,從前寶玉在江蘇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吹捧他的文人的(因為並不是所有的文人都那麼有骨氣,能夠橫眉冷對當時蘇北之主的心腹的嘛),那些人誇得就有水平得多了, 什麼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等等;也不乏好男風的, 悄悄在心裡描摹一遍又一遍覺得賈長史真不愧是公侯府裡養出來的貴公子, 肌膚好似剝了殼的荔枝或者雞子等等。
但是沒有人敢當麵對當時的賈長史說過任何一句這樣類似的話, 所以當有人自以為竊竊私語實則連賈環和武安都聽見了之後, 咱們的環三爺臉都氣紅了。
不過馬上,眾人眼中這一位臉比豆腐還要白的賈將軍, 很快就讓黑省北的駐軍們知道了什麼叫做心比手黑, 而手、比墨汁還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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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久不擂響的戰鼓聲響起,黑省北駐軍們大多都還在夢鄉之中, 聽聞戰鼓如雷鳴, 頓時都一個激靈:【這是韃靼人打過來了?還是朵顏三衛反了?或者是女真人又來打草穀了?不能夠吧……】
等到一大群衣冠不整、鎧甲不齊、武器雜亂的士兵跑到演武場集合的時候, 首先看到的,是高台中央, 被一眾人簇擁著的、迎著陽光, 膚色白皙得好似豆腐的俊美青年……
——【哎嘿, 這青年穿著的分明是正二品將軍的武將服啊!莫非他就是傳說中新調任來關外的黑省將軍?可真是比原先的孫將軍要年輕多了、俊多了……人都說, 嘴上無毛, 辦事不牢,這年輕小將軍到底牢靠不牢靠哦?聽說是萬歲爺心腹來著,是不是憑真本事來的哦?】
有以上懷疑的,都是半點沒聽聞昨天永寧寺風聲的人。
剩下一部分與那勇武的薑百戶帶著的人關係還算不錯,多多少少聽聞了幾句,說那新來的將軍是個手上功夫了得的!便不敢抱著輕視之心。
至於真正昨夜見過寶玉幾乎百發百中的射箭技能和徒手掄木樁捶碎圍牆的成就,便是那薑百戶等人呢,他們又不僅僅是不輕視這麼簡單了。他們今早上來得最早,便領了長木倉,領了差事,此刻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體,屏住呼吸。
他們昨晚回來之後,除了給關係好的稍微提點幾句之外,也沒敢多說彆的(另一深層次的原因也是除了薑百戶之外,他手下的人也確實不知道那被賈將軍帶來的人看管起來的殺手的存在),但是越如此,昨天見到賈將軍殺氣十足的一麵同今天的眉目如畫形成對比,叫薑百戶帶著的人,從上至下都不敢亂動,老老實實守在演武場門外替那些遲遲沒有趕來的同伴們默默挽尊。
事實證明他們的做法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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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鼓聲停歇之後,還有人未趕到演武場,而那些遲到了的人陸陸續續奔來的時候,便被演武場門口的薑百戶帶人用幾杆長木倉給攔下了。
會來晚的,無非兩種人,第一實在是由於軍帳距離演武場比較遠或者當時正在蹲茅坑之類的客觀原因;第二便是雖然聽見了,但是態度不端正,慢吞吞懶洋洋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走著來的。
當然,第二種占了遲到者的大多數。
不論第一還是第二種,在麵對演武場門口舉著紅纓木倉的人之時,都開始叫喚了,是嚷嚷著自己各式各樣的遲到理由。
裴副將覺得自己的臉都要被丟儘了,沒等寶玉發作,就要下令拉這些人去挨軍棍。
不過刺頭之所以是刺頭,不就是因為他們都是當地的軍戶,親戚關係交錯複雜的,在衛所裡都行成一定勢力。
流水的守將鐵打的軍戶,平時總是流水縱鐵打的了。
裴副將情急之下倒是忘了——負責打軍棍的人,和刺頭中叫得最狠的還是叔伯兄弟……
然後寶玉笑眯眯地阻止了裴副將,他對遲到的眾人說:“動軍棍難免有手輕手重,我看這樣好了,你們同我這兩個不成器的弟弟比一比,同一個手撐地麵的動作,隻要有一半人能比他倆晚倒下的,我便不追究責任了。”
賈環和武安相視一眼,偷偷一笑:【哦,我的老天爺,想起了這些年被二哥/二爺命令做的平板支撐的恐懼!】
不過那恐懼是從前的了,現在賈環和武安可是可以挺胸驕傲一把的:【咱們有腹肌,八塊!咱們腰腹有勁兒!】
他倆二話不說,上了高台做了一個示範,寶玉講解了一下平板支撐的要領。
那遲到者中的刺頭看著覺得這也並不難,遂啪嘰一下也趴下開始做了,其餘人等也紛紛趴下。
寶玉看著一地橫七豎八的不標準的平板支撐,微微地搖了搖頭,然後叫一二三四更走下去,拿著木棍把凸出來的屁股和凹下去的腰腹都給劃拉平直了。
被戳的人還有幾分不樂意呢,但是一抬頭看到台上穩如泰山的兩平板和自己身邊同伴們搖搖緩緩的‘平板’,便覺得確實有些理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