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軍戶參加文科試,說多複雜, 也沒有, 畢竟軍戶裡頭識字的人多得有限, 寶玉需要下頭人做的,無非就是督促著篩選一遍, 看看今年有多少人能去夠一夠這個門檻。
至於說董副將和習副將會不會阻撓他們手下的識字兵丁去參加文試?
這果斷是不會啊。為什麼要攔著?他們還等著手下人多多多地考出生員,三個五個八個十個多多益善, 這樣子, 來年武舉,看看那年輕不經事的賈將軍怎麼樣讓黑省出十倍數於文科生員的武童生。
寶玉知道準備看自己笑話的人是怎麼想的, 所以他要做的,反而是將每一名報考、並且被篩選過之後, 有資格去結保考文科院試的軍戶都核對一遍身份信息, 確保沒有人被冒名頂替。
這其中的整個過程都很嚴謹,寶玉連軸轉著,花了兩天時間, 跑遍了四個地方,對所有非因罪入軍籍的軍戶們都一視同仁,並且把篩選過的即將要參與文科試的人都帶在身邊(一共十二人),歸攏到了冰城來, 據說是給這些人開展集訓。
一開始還有些犯嘀咕的十二人當天晚上就立即轉了觀念,開始對賈將軍感激涕零起來。
你道為何?
因為他們抵達冰城的當天晚上, 就住進了將軍府前院的一個小院子裡, 晚飯之後, 這十二人見到了賈將軍請來三位舉人。
由三位舉人,給這些兩眼一抹黑的軍戶們講文科試的試前準備、注意事項等等。
這一夜隻是粗粗說了一下,從明個兒早上起,才是持續整天整天的學習時間。
三位舉人雖然被賈將軍的遠見和無私所感動,願意在文科院試之前來給這十二人開開竅(報酬可觀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不過總歸他們尊敬得是賈將軍,又不是眼前這一群軍漢子,所以三位舉人的態度還是略帶驕矜的。
等舉人老爺走了之後,四更便出現了,他簡明扼要地說了將軍府的規矩,並交代了院子裡的布局,讓此十二人安心住下備考。
沒有人問他們剩下這段時間食宿的費用——不是想占賈將軍的便宜,而是這話若是真問出口了,才是不給賈將軍麵子。你想啊,將軍大人多大的官,能在乎在三瓜倆棗的?真有心,秋收或者過年前給賈將軍備一份有心點的禮也便是了。
當夜,這十二軍戶兩兩一個屋,都在小院子裡住下了。
和薑澤同屋的也是黑省北的文書,叫李晨——確切地說,這十二人,基本都是軍中文書,還是年紀比較輕,有衝勁的那種。
李晨問薑澤:“小薑,你說,咱們這次能考上不?”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能夠來試一試,總歸比原先、比原先強多了。”原先可是連試一試的機會都沒有,自己當年站在私塾外頭偷聽偷學,不過是因為既不想做火頭軍也不想舞蹈弄棒,卻是怎麼也沒想到今日會有這樣的機會,或者說,造化。
“也是,哪怕就當是長了一回見識呢,實在不行,明年我就去考武科唄。到時候說起來,咱們也是住過將軍府、進過考號的人了。不過你小子,說不定還真能像白天那家夥說的,這兩天得空瞅見你未來媳婦兒呢!”李晨促狹地笑著說,他是已婚人士了,帶著一點過來人的得意,取笑薑澤。
薑澤正色搖搖頭:“將軍大人讓咱們來好好學習的,我可不敢去想彆的什麼事。再說了,這前院後院規矩大得很……李大哥,出了咱們屋還是不要和彆人閒聊太多才是,不然院子裡的小廝聽到了,說不定將軍大人就知道了,他要是知道咱們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還有時間說笑,定是要對咱們失望的。”當然,薑澤的私心也是不希望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彆人口中,還是以這樣被調笑的姿態,他白天的時候要不是一直在心裡默念出家門前阿爺對自己的囑咐,恐怕當場就想對那個嘴巴有點欠的人翻臉了。饒是這樣,薑澤也在心裡罵了一句:【呸,西邊的駐軍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晨一聽薑澤的話,頓時悚然一驚:【是啊,自己等人住在將軍府裡,說什麼做什麼,將軍大人自然知道的,自己還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才這麼不謹慎的。幸好薑澤是個不計較的人……】
回神之後,李晨連忙和薑澤道了歉。
薑澤搖搖頭並且轉移了話題:“李大哥不過是想和我開玩笑罷了,話裡的好歹我還是能聽出來的。咱們要不要去打熱水?四更小哥說這院子裡的灶頭十二時辰都留著火,咱們去打點熱水洗漱了吧,得養足精神聽三位舉人老爺說說文科試裡頭的門門道道呢。”
“是是,小薑你等等我,我找找我媳婦兒把我的襪子放在哪兒了。”
等到第二天,這些從軍戶中挑出來的‘文化人’對將軍大人已經銘感五內恨不得立長生牌位日日供奉清香了——因為這幾位舉人還給他們講題!講的,是賈將軍搜羅的曆屆黑省文科院試題!用賈將軍的原話說,爭取在剩下不足十天的時間裡,讓十幾人感受一下什麼叫做“三屆院試,五次模擬”。
於是這一群人便被關在小院子裡沒黑沒夜的突擊集訓了,穿的——來的時候就帶了兩身,夠換洗;吃的——小院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廚娘一日三餐按時備著,當然,隻是家常菜而已;住的——小院的左右廂房走到大廳不過幾步路;每天一睜眼洗漱吃飯後就是去做題;出門?想都不用想,筆墨紙硯都是整刀整刀備著的,老老實實做題吧。
寶玉如此嚴防死守,於是動了歪心思真的想在這件事情上給姓賈的小子挖坑的習副將隻能作罷,為此,他也是深感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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