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是臘月裡, 今個兒又是所有大明公務員正常上班的最後一天,於是乎, 就連賈政和賈珠都來老祖宗的院子湊熱鬨了。
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沒太多好避諱,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圍在榮慶堂的正屋裡頭。
那些個有資格跟在主子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們都好奇死了——寶二爺這是要變什麼戲法啊?
畢竟這可是寶二爺, 這麼多年人家可沒辦過一件不漂亮的事兒!
當然,寶玉也沒有叫大家失望。
最大的石頭也不過人腦袋大小,寶玉輕輕鬆鬆地把石頭放在桌子上, 然後皺了皺眉說:“這桌子可不行,得換一張舊桌子。”若不然, 磨蹭幾下, 白瞎了一張紫檀木的好桌子。
可是榮慶堂裡頭哪裡會有舊桌子?還是鴛鴦機靈,叫人去小丫鬟們的屋子裡抬來一張桌子。
也沒等寶玉動作, 萌哥兒和芽哥兒兩兄弟就動手把石頭換了個桌。看著兒子倆閃閃發光的大眼睛,寶玉笑笑:“你們兩個剛好來搭把手。”
其實哪裡需要兩個小孩子幫忙了,寶玉隻是私心想要優先滿足自己兒子的好奇心罷了。
切開原石對彆人來說或許需要九牛二虎之力,但是對於寶玉來說卻是再簡單不過了。
用後世的話說, 這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坐在上頭的老祖宗眯著眼睛扭頭問黛玉:“玉兒, 是我眼花了不是?怎麼石頭變綠了呢?”
一旁的王氏也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怎麼就綠了呢?
黛玉輕聲給老祖宗講昨夜剛剛從表哥那裡接收來的知識, 老祖宗聽得津津有味的;王熙鳳在那兒湊趣兒:“原來這就是翡翠?我單就見過有些人家用不起玉, 那翡翠鑲嵌、打鐲子充麵子, 卻不想這翡翠整大塊切出來, 居然這麼好看!”
王氏聽得就很不是滋味了:【原以為庶子是去了苦哈哈的雲南, 沒想到這是掉進金窩裡了啊?這才給寶玉送了這麼點兒,哪裡夠還寶玉栽培他的情誼?我就說吧,我們寶玉人太好了,太老實,唉……】
妍春瞄到自家太太的神色就知道她這必定又犯了紅眼病,鑽了牛角尖,不過想來此刻老祖宗和老爺都在場,她還能控製她自己。妍春小小地歎了一口氣:【真虧得太太是我親媽,不然我才不稀去管她。】
眾人矚目之下,原本灰撲撲不起眼的石頭,在被剝開表層之後,露出綠瑩瑩的內裡,賈璉的兩個兒子早在二叔才開口吩咐的時候,就搶了丫鬟們捧水盆的差事,現在聽到寶二叔說可以擦拭了,可激動壞了,伸手就想拿袖子去擦。
寶玉無語了:這群小夥子,也不是沒見過更好的玉,怎麼就這麼不淡定?
幸好有萌哥兒小聲提示:“拿手撒一些水上去就行。”
【哦,哦!方才寶二叔好像確實是這麼說的。】
王熙鳳看兒子笨手笨腳地往翡翠上頭撒水,恨不得自己跑到前頭去替了兒子。
前麵王熙鳳就說了,如今珠寶圈子裡,翡翠也有用於做首飾,但是其價值遠遠不及玉。榮國府的女眷們這些年吃穿不愁的,倒不是多稀罕翡翠,眾人癡迷的是這種切開原石之後露出翡翠真麵目的感覺。
要是原先,賈政定然是要搖頭晃腦地給這樣孕育在石頭之中的‘璞玉(璞翡翠也沒啥差彆)’吟哦一首,但是現如今,他居然第一反應就是:【這樣的石頭,表皮風化嚴重,既不能用以作為建築基石,又不能拿來修橋鋪路,連燒水泥都不合適,恩,以後一定要注意施工之時牢牢把握石材質量大關。】咳咳,這大約也是一種職業病了吧。
這塊翡翠原石賺足了榮慶堂一屋子女眷們的驚呼,最後,寶玉三下五除二地起出來了一個大概——有一多半是翡翠。
老祖宗看了個稀罕,然後發話說叫工匠打個盆景:“我看這形狀倒是像一顆迎客鬆,打出來放到寶玉你的書房裡,冬天瞧著也有點兒綠色,舒坦!”
寶玉笑笑,雖然叫後世人看,這樣的行為簡直喪心病狂,明明可以物儘其用地取出幾副手鐲、做幾個扳指、打幾個戒麵、再取一些生肖、最後邊角料磨成珠子,但是如今麼……老祖宗高興就好。
剩下十一塊石頭,寶玉原是不想留的,但是老祖宗都發話了:“環哥兒拿來孝敬你這個做哥哥的,你收下就是了,府裡的人要是喜歡,回頭叫人去雲南采買也花不了幾個錢。”
寶玉一想:【恩,基本上明年咱們府裡估計就要經常差人往西南跑了,還真不怕家裡女眷沒有翡翠把玩。】
遂他不客氣應下。
到最後,李紈心裡頭是有些不是滋味的,但是她能怎麼說呢?難道要去和自己丈夫、兒子或者女兒抱怨賈環對寶玉這個二哥比對自己丈夫這個大哥要親麼?她又不是太太,可說不出這麼沒分寸的話。
再者說,老祖宗方才那樣說話,也絕了眾人(尤其是王氏)想要讓賈環孝敬府裡的意思。
所謂翡翠原石,不過是博老祖宗一樂罷了,其實叫寶玉更重視的、也是今天散朝之時給十六使眼色的主要原因是那些黑色球狀物。